砰!
子彈和梅擦身而過,牆上唯一的彈孔再次加深。
薩摩放下槍,梅嗤笑一聲。
梅:「挑釁?示威?想咬人?」
薩摩:「只是練手。」
「你的牙齒足夠尖,但鼻子不夠靈。」梅終於生出一絲正視薩摩的想法,「回答我,離開這裡前,單無綺的腦子在想什麼?」
薩摩的目光掃過那摞白皮書:「築牆派和遷徙派又要鬥起來了,她在思考——自己能否全身而退。」
「傻逼!」梅的咒罵直抒胸臆,「她在思考怎麼保下外城!」
這是兩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但薩摩不是傻子,當一件事有了起因和結果,便足以推斷出經過。
基地的資源分配矛盾日益尖銳,首長拉齊內外兩城的供給標準(例如統一供電時間),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但這只是在拖延問題,卻無法徹底解決問題。
人口在某些時期是紅利,在某些時期是黑利。
不幸的是,如今的基地,已經進入人口黑利期。
再一次,在梅的注視下,薩摩舉起槍。
善良是人類最美好的品德,無法將槍口對準同胞,不是薩摩的罪。
但這個基地生著怪病,能夠吞噬一切明亮的東西。
砰!
梅安靜地盯著牆上的人形靶紙——眉心處,一個漆黑的彈孔徐徐冒著白煙。
不等梅刁難發問,薩摩放下槍的同時輕聲解釋:「有的人,心臟長在右邊。」
所以他射擊大腦。
所以他一擊斃命。
梅沒有說話,因為他很不想承認自己看走眼了。
薩摩不是狗。
他是一頭狼。
……
首長坐在會議桌上首處,十六歲的單無綺低眉順目,如同一隻沒有存在感的花瓶,溫順而沉默地站在首長身後。
這裡沒有她說話的地方,即使她是首長副官。
首長的身邊看似滿是擁躉,實則一團污穢。
貴族是群牆頭草。他們空占著因先利條件和漫長時間積攢的社會財富,讓流動的貨幣變成了腐臭的死水,為了手中的麵包能塗滿黃油,他們屢屢隨風而倒。
平民是群黑羊。他們爭得頭破血流,從基層乃至底層爬到如今的高位,早已捨棄了寶貴的美德,取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心竅,與渴血的肝腸。
而個別人,他們既不屬於貴族,也不屬於平民。
隱晦而露骨的餘光頻頻掃過單無綺,單無綺盯著鞋尖,第一次失去了所有伶牙俐齒。
——我能做什麼?
——我該做什麼?
單無綺安靜地思考,把腦子裡的想法描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寫作文的學生無從下筆,筆尖反覆描過同一個逗號。
「諸位,肅靜。」首長終於開口,「請聽我一言。」
哄鬧的會議桌安靜了。
一雙雙或渾濁,或精明的眼珠牢牢盯著上首處的首長。
無人敢這樣直視太陽,然而財帛動人心,天上的太陽會平等地刺瞎每一個窺視者的雙眼,但地上的太陽卻不會。
「首先,我拒絕執行人類篩選計劃。」首長零幀起手。
轟——!!
安靜了不到五秒,會議桌再次開始轟鳴,而且比之前更熱烈,更真切,更直抒胸臆。
一張張嘴巴快速翕張,像離了水的魚。一隻只脖頸漲紅伸長,像向上提的鴨。
「為什麼?」
「那群賤民有什麼好在乎的?」
「你背叛了你的階級!你背叛了你的同胞!你背叛了你坐著的位子——你不配當首長!」
一群狗屎!
去死吧!
毀滅吧!
陰影處,單無綺抬起藍眸,殺心凜冽,目光如刀。
第66章 單無綺的往事(七)
單無綺的殺意好似一簇簇吸血藤,在她的身後瘋狂亂舞。但一隻寬厚的大手突然捏了捏單無綺的指尖,讓她即將爆發的殺意瞬間平息。
單無綺的眼神一下子清澈了。
她盯著首長收回的大手,眼觀鼻鼻觀心,認真聆聽首長接下來的話。
「諸位,你們的理想還長存嗎?」首長的聲音輕飄飄,意義卻振聾發聵,「三百年前,偉大的築牆者為人類修起高牆,不是為了讓後人在牆內廝殺、內鬥的,尤其是你——」
會議桌歸於平靜,但參會者們的眼睛鼓動如蛙,他們仍不甘心。
隨著首長的目光和話題指向一人,其他人也齊齊看了過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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