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起被子蓋過腦袋,他又激動地滾了滾,正想戰術性靠近,黑暗裡忽然盪開一聲輕嘆。
「睡不著?」
路驍又往下縮了縮:「……嗯,有點。」
一陣布料摩挲聲後,床頭的小夜燈被打開了。
調節適宜亮度,席昭重新躺了回去,姿態比平日閒適不少:「要聊點什麼嗎?」
路驍已經用被子把自己完全藏住了,弱弱道:「不背歷史重點就行……」
想起自己今晚補習抽背歷史時,某人抓耳撓腮的崩潰模樣,席昭笑了出來。
許是被笑得惱了,棕發腦袋幽幽探出被窩,幽怨看了他一眼。
他不躲不避地回望,路驍反倒先不自在地移開了臉,乾咳兩聲:「那個,學姐的事情,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啊?」
「你看出來了?」席昭並不意外。
「很明顯吧,」哼哼著路驍尾巴又翹了起來,「如果那麼簡單,你為什麼突然什麼都不做了?」
不說那天元心粟的解釋路驍都感覺彆扭,以席大魔王恐怖的行動力,絕不可能在事情沒完全解決前來個「中場休息」,說要考一百個單詞就一定是一百個,說三十下挨不完別睡覺就不可能讓人緩一緩……
路驍沉默了,這麼一說,他也有夠堅強的。
沒聽見小路同學的悲憤心聲,席昭不知想過什麼,忽然提了一個看似沒有關聯的問題:「那次我問你怪不怪徐子夜楊雨他們是被你父親故意安插到身邊的眼線,你說不怪,」他微微側首,借著夜燈的柔和望進琥珀眼瞳深處,「但那個時候,難過麼?」
路驍張了張嘴,眼眸垂下,像疲憊收攏翅膀的蝴蝶。
「難過啊,」他故作瀟灑地聳聳肩,「主要難過他們兩個竟然不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我明明也可以憑實力當老大好嗎?」
怎麼可能不難過?雖然他後來想通了犯不著跟小孩計較,但路驍那時又何嘗不是個小孩?才上三年級的棕發小糰子半夜躲在被子裡哭到眼睛發腫,第二天直接發起了高燒——他們依舊是朋友,只不過,有些隱秘私人的情緒,他不會再對楊雨徐子夜說了。
比如兩年前的遺憾,比如此刻坦然道出的難過。
路驍笑了笑:「當時為了不那麼快去學校見他們,我還裝病裝了一個星期,這是個秘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哦。」
宿舍沒有別人,兩人說話依舊放低了聲音,被小小的空間包裹著,人也仿佛縮小回到幼年,調皮的小鬼會背著大人,偷偷躲進被窩打起手電翻閱新買的漫畫——雖然他們都不曾體會這樣的感受。
沒人反駁,就單方面宣布被子和床會這個世上最神奇的魔法,暖烘烘地帶來安全,心也不自覺地柔軟下來。
席昭接過這個秘密,黑眸泅泳著煙波,是秋夜雷雨降落前,悶濕空氣里撲進呼吸里,粘稠又蕩漾的水霧。
夜深得好難過,卻有什麼在陣痛的雷聲中萌芽復活。
他問:「那作為交換,想聽十七後來的故事嗎?」
路驍愕然瞪圓了眼睛。
……
*
十七後來的故事其實算不上特別,世上有千種苦難,他所經所歷也不過其中爾爾。
席昭進入少年班時有媒體挖出了他的從前,讚揚貧民窟的苦難磨練了他的意志,他覺得那些報導堪稱惡毒。
貧民窟讓他成長了什麼?讓他成長的是那時熬過去的自己。
老頭死了,小狗沒了,青姨麻將館的工作能夠維持溫飽,卻給不了他太多庇佑,因此他不得不經常和那些街頭流竄的混混打交道,直至那伙人喪心病狂地決定綁架某個富家小少爺。
臉上一道刀疤的混混「大哥」把他打扮乾淨,讓他去接近那個常在公園玩的小孩,十七知道絕不能和這些人同流合污,真要做了,一輩子就算爛在這裡了。
他開始思考脫身之計。
不能報警,混混頭子明顯盯上了他的臉,現在他身邊每時每刻都有人盯著;不能在接近時提醒那個小孩,那孩子才五六歲,萬一沒藏好事情他們兩個就全完了,思來想去,只能在這夥人得手鬆懈時逃走。
混混頭子的計劃很順利,打扮乾淨的十七殺傷力巨大,他什麼也沒做,只是安靜坐在公園長椅上,那個小孩就忍不住來找他搭話,幾天後,混混頭子覺著時機差不多了,讓他把小孩帶去小巷,一伙人順利綁架了後者,十七也做好了所有準備。
混混們把小孩綁到了郊外一所廢棄倉庫,一部分前去交涉贖金,一部分留在這裡看管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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