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請這趟假確實受了不少氣,但現在說這些也不合適,羅芝於是扯出一個硬朗的笑:「不忙,沒事。」
黃月舒服地伸了伸懶腰,忙了一天終於結束,她長嘆一口氣,話也多起來:「我可羨慕你了,能離開家去那麼大的城市闖蕩。申城多繁華呀,到處都是精英。你上班的那個投資公司,我光是在新聞上都看到好幾次!每次都是大生意,可厲害了。」
羅芝苦笑了一下:「是老闆們厲害,跟我們這些小嘍囉沒什麼關係。」
黃月卻來了興致,追問道:「姐姐,商戰精彩不,是不是特別燒腦?就像電視裡演的那樣,爾虞我詐,步步為營,關鍵時候一個眼神就能傳遞全部情報?」
……你看的是商戰還是諜戰?羅芝差點笑出來。
氛圍一下子輕鬆起來,羅芝不願再細想現實中的疲憊與窒息,乾脆避重就輕,順勢調侃:「高端的商戰,往往只需要最樸素的作戰方式——比如雇壯漢去搶財務章、偷偷篡改對家請客的菜單,或者老闆心情不好,隨手抓一個不相干的小員工來辦公室挨罵,罵完就神清氣爽,通體順暢了。」
「啊?」黃月呆呆的,「你有被偷過章嗎?」
「……沒有。」
但有被罵過,並且不瞞你說,來之前正在被罵。
病房裡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窗戶半開,陽光落在淺藍色病床單上,照亮牆上貼的醫囑單,母親抱著保溫杯靠在床頭,還在叨叨。
「你看我當年給你選的專業,多有遠見,聽我的總沒錯。」
「你念了這麼多年書,好不容易進了大公司,得學會抓住機會,別整天不務正業捧著個動畫片看看看,有那時間,怎麼不多想想搞好跟老闆的關係,早點升職加薪?」
羅芝不語,只是一味地低頭削蘋果,她穿著一件米色針織衫配深色牛仔褲,袖口挽起,露出纖細的手腕,這是她全身上下最瘦的地方,光看這雙伶仃的手腕子還以為本人得是多麼弱不禁風,誰也不會想到其實是長在了一個將近一米八的女漢子身上。
羅芝機械地嗯嗯著,腦子裡還想著跟黃月的對話,她倆在殯儀館門口關於商戰的探討實在過於荒誕,最後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噗嗤笑出了聲,笑得短促卻真切,各自都從壓抑的水底冒出了一口氣,瞬間沖淡了沉重的氣氛。
羅芝不擔心黃月了。
其實她本來就不需要擔心。黃月從小就是個樂天派,比她樂觀得多,不像她,一點點事都往心裡壓,能把自己憋死。
「黃月當時學習不用功,她爸媽也不上心,果然現在就不如你,路走窄了,就越來越局限。」
母親的語氣依舊如此,說教式的、自以為是的,有種不容置喙的理直氣壯,每句話都要彰顯自己的正確,貶低別人的短淺。羅芝早就習以為常了,但這一次,聽著她談論剛剛經歷喪父之痛的黃月,羅芝心裡很難受,有些聽不下去。
「儀式上都來了多少人?排場倒是夠大的,還單獨租了那麼大個場地……」母親一直絮叨,帶著霸道的審視,聲音里卻是一絲不明所以的彆扭與較勁。
不知道在彆扭什麼。
羅芝沒接話,把刀片貼著果皮,刀刃貼著果皮走,薄薄的黃皮一圈圈蜷著
落下,仿佛一種沒有聲音的反駁。
「但凡當時她爸爸過來問問我的意見,給她選個發展前景好的專業……」
話說了一半,她突然頓住,像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你爸去了嗎?」
一句話輕飄飄落下,毫無預兆。
羅芝手一頓,險些挫到皮:「……沒有。」
空氣凝結,病房陷入短暫的靜默,走廊里護士推車經過,車軲轆聲兒吱呀作響,格外刺耳。
羅芝下意識地找補了一句:「也許去了,只是我來晚了,沒看到他。」
她聲音很輕很小心,但媽媽還是沒有說話,把頭偏到一邊,嘴巴緊抿。
羅芝心裡一緊。
這個表情她再熟悉不過了,小時候考試沒考好,媽媽就會擺出這副模樣:眉頭緊鎖,雙臂環胸,嘴唇抿成一條不容辯駁的細線,整張臉像被什麼拽住,垮了下去。
羅芝如坐針氈,每次出現這個表情,就像一種風雨欲來的前奏,接下來也許是一頓嚴厲的批評,也許是一場毫無預警的情緒爆發,具體是什麼不好說,但媽媽偏要先沉默一會兒,帶著某種近乎殘酷的審判氣息,比具體的斥責都更具殺傷力。
註定會來的暴雨卻遲遲不落下,像是一顆埋在心裡的炸彈,隨時可能引爆。羅芝無法預測它何時爆炸,也無法避開。
她越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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