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應了一聲,擠出一絲笑,趕緊讓人去請了大夫過來。
又是一番手忙腳亂,好在謝景熙自幼習武,身體底子好,高熱一退,傷口便也就沒了大礙。
謝夫人遣人去煎藥備食,親自盯著謝景熙都用了,才準備離開讓他歇下。管事的卻忙不迭從門外小跑而入,躬身對兩人稟到,「皇上擔憂大人病情,特地前來探望,如今正候在正廳,等夫人和大人回話……」
謝夫人臉色一沉,思及謝景熙從沈府回來之後就成了這樣,她既不滿沈朝顏,自然也不滿李冕,本想尋個藉口推辭,然還未開口,便聽謝景熙應了句,「微臣惶恐。」言訖竟作勢要起身,被謝夫人強硬地摁了回去。
須臾,門外響起腳步,身著常服的李冕屏退左右,獨自行了進來。謝夫人面色依舊不悅,潦潦參拜過後,也領著屋裡的家僕走了。
李冕沒說什麼,只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兀自撩袍坐到了謝景熙的榻邊。他尋了個話頭,問謝景熙道:「聽太醫說,謝寺卿身體已無礙了?」
「嗯,」謝景熙點頭,「勞皇上掛心。」
「那就好……那就好……」李冕有些猶豫,但還是道:「羅仁甫已經交代了王瑀的各項罪證,從貪墨軍餉到私購火藥,結黨營私,妄圖左右朝局等等……這些罪名夠他王瑀死一百次都不足惜,謝寺卿誅殺亂黨,平定社稷有功,理應獲朝廷嘉獎才是。」
這是李冕給他的一顆定心丸,算是表態對他擅自誅殺王瑀的事不予追究了。謝景熙沒說什麼,淡淡地回了句,「臣多謝陛下」。
「只是……」不等謝景熙再言,李冕有些赧然地道:「三日前,阿姐向朕提出了退婚,謝夫人也同意了,朕沒有立場攔著,於是……就准了。」
謝景熙受傷初愈,李冕總覺直接將這消息告訴他,似乎是不好。可一直瞞著也不行,他總有一天會知道。
房間裡陷入沉寂。
榻上的人眼睫微垂,唇色依然是失血後的蒼白。昏迷的這五日,他顆粒未進,原本就分明的輪廓更是瘦了一圈,便愈發襯出那對深眸的落寞陰鬱。
從來都是灃京里霽月光風的人,現下這般模樣,饒是李冕身為局外人,看了都不覺心酸。他嘆息一聲,繼續道:「至於退婚的緣由,阿姐並未言明,只說兩家姻緣本就是各取所需,如今王黨傾頹,謝家於她再無價值……」
話音戛然,李冕看著榻上那個艱難起身的人,一時愣怔,片刻才反應過來,跟著起身架住了險些跌倒的謝景熙。李冕驚駭,好在他眼疾手快,否則這麼摔下去,那剛才癒合的傷口怕是又要給崩裂了。
「謝寺卿!」他架著謝景熙回到榻上,明明什麼都沒說,李冕卻看出了他的心思,嘆氣到,「你現在去沈府也見不到阿姐的。」
見謝景熙愕然,李冕才補充道:「她前日就走了。」
「走了?」謝景熙惶然。
李冕點頭,道:「去了豐州。她說王瑀死前透露沈僕射一死並非意外,而是人為,她要親自前往調查。」
謝景熙變了臉色,半晌才喘息著問李冕到,「陛下就由得她如此胡鬧?!」
「我、我我我能怎麼辦啊……」李冕哭喪著張臉,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竟在謝景熙面前露了怯,慌忙又端著帝王的架子改口到,「謝寺卿也知道阿姐那個脾氣,她要做的事,從來就是誰都攔不住。」
「再說……」他又嘀咕著補充,「朕也不敢攔她呀……」
見謝景熙的臉色沉下去,李冕趕緊給自己圓場道:「不過此去豐州,朕派了暗衛,且霍小將軍也已經一道啟程回了北庭,隨時可以調兵往豐州支援。」
謝景熙依舊不言,鐵青著一張臉,半晌才道:「查案非同兒戲,郡主固然有些小聰明,但……」
「這個謝寺卿你大可放心。」李冕終於露出個笑臉,安撫他道:「朕自然不會讓郡主單槍匹馬,京兆少尹穆秋謝寺卿知道的吧?此次前往,朕派了他暗中協助,查案一事上想是無大礙的。」
「穆秋?」謝景熙蹙眉。
李冕點頭道:「他曾是沈僕射門生,與郡主也算舊識,沈僕射過世時門庭冷落,當時還是他幫著扶的棺。朕念他有情有義,想是對郡主的事會格外上心才派他去的。」
李冕說得輕描淡寫,但這些話聽在謝景熙耳朵里,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眼見謝景熙臉色愈發地難看,李冕也自覺地閉了嘴,轉而寬慰他道:「雖說阿姐跟朕退了婚,但朕知道,阿姐心裡是有謝寺卿的。」
他嘆息一聲,繼續道:「朕這阿姐從小就是個嘴硬又不服輸的人,越是喜歡在意的事情,越是容不得雜質,嘴硬心軟。她雖跟朕說退婚是因為不再需要謝家,但朕知道,阿姐並沒有告訴朕真正的緣由。而她之所以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謝寺卿你。」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笔趣马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