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他和孟翡結婚的時候，還是按照上海老法里的規矩手寫的請柬。顧天華沒有練過書法，上班之後基本靠電腦工作。除了特意練過的簽名，一手字寫得像是蟹爬，自然難登大雅之堂。於是寫請柬的任務就落在了孟家父女身上。老孟是書法愛好者，孟翡在乃父薰陶下，小時候也苦練過一陣，有童子功。

孟翡用毛筆寫請柬，素白的手指勾著狼毫筆，蘸滿墨水的筆端落在紅色灑金的紙箋上。從顧天華的角度看下去，孟翡端莊的側臉像是顧母每天早上供奉上香的白玉觀音。

擺酒那天，親朋們都夸請柬寫得頗有古韻，吃完喜酒打算當做紀念品收藏起來，祝福他們天長地久。那墨飽筆酣的紅紙比起冷冰冰的數字連結，不知道要多少。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這封手寫的邀請函頗有些份量，應該是哪個關係不錯的朋友夥伴的手筆。

「Lisa，是誰送的？」

「好像是樓上的公司，說下個月開業。」

去外地出差的緣故，顧天華沒有受到樓上的噪音攻擊，不曉得已經換了鄰居。

「什麼公司那麼大張旗鼓？」

他興致勃勃地問。

「人力公司，可能順便給自己打GG吧。」

Lisa 笑著回答。

「和我們有業務往來麼？老闆是誰？」

「沒見過。」

興奮了半天原來是廣撒網。

頓時覺得索然無味，顧天華隨手把邀請函往桌子上一扔，和一堆垃圾GG混在一起。

第13章 舊情人 上

白曉妍走進傑瑞的辦公室的時候，老闆正背對著她打電話。看到海倫不在，白曉妍鬆了口氣。

老闆娘嘴裡說著回上海就是來享福的，半點不想工作。然而嘴上一套，行動起來又是一套。每天上完瑜伽課，或者逛街逛膩了後就跑到公司里來，各種指手畫腳。

研發部、測試部這種需要專業知識的領域是絕對不敢涉及的。財務部的明老師是多年老臣，海倫不敢招惹，於是就逮著他們行政人事部薅。今天看看報表，明天審核審核招聘流程，想到什麼說什麼，一拍腦袋就冒出一個主意。還非要立即執行不可。

年底將至本來就是部門最忙的時候，白曉妍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海倫三五不時的搗亂更是讓原本繁瑣的工作雪上加霜。

現在別說白曉妍了，他們部門裡所有同事，包括洪玲在內，只要聽到海倫踩著高跟鞋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的聲音，渾身就跟過了電似的，頓覺五內俱焚，生不如死。

白曉妍昨天路過茶水間的時候聽到洪玲跟其他人抱怨，說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她要辭職。

聽動靜，附和的人真不少。

白曉妍正想找個機會跟老闆旁敲側擊一下，比如給老闆娘報個旅行團。她如果在國外呆膩了，那就去新疆、西藏、內蒙古、雲南，看看祖國大好河山。再不然坐郵輪也好，海上養豬場一天五頓，優哉游哉，曬曬太陽游游泳，最關鍵是沒有 wifi 信號，她沒法隔空瞎指揮。

傑瑞掛了電話，示意白曉妍坐下。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不等白曉妍開口，老闆先給她道歉，「海倫就是喜歡瞎操心，怕我一個人管不過來，所以問東問西，弄得你們都不高興了。我替她向你們道歉。你放心，她現在找到事情做了，以後不會煩你們。」

白曉妍哪裡敢接話，連連否認。

兩人正說著，外頭有人敲門，白曉妍回頭，尹承佑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來，快坐。」

傑瑞示意尹承佑坐到白曉妍旁邊，白曉妍不動神色地把座位往旁邊挪了一下。

「白總監似乎很不高興見到我？」

尹承佑斜著腦袋看她，半開玩笑道，修長的雙手交疊在胸前。

「老闆，把我和尹總監一起叫來有什麼事情麼？」

白曉妍心虛，故意岔開話題。

為尹承佑招人工作進行了一個月，面試進行了七八場，最後被尹承佑看中錄取的只有一個。偏偏那個錄取的剛培訓到一半，就被顧天華以團隊缺人為理由臨時拉走。結果「臨時」到現在也沒有要歸還的跡象。

尹承佑空降快一個月，到現在為止還是孤家寡人。平日裡打個文件，貼個報銷單，都要親力親為，沒有半點「總監」的樣子。白曉妍不止一次看到他站在那台老舊的複印機前一籌莫展的模樣。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兩位總監不對付，有人袖手旁觀，有人預備坐山觀虎鬥。說到底，沒人喜歡空降兵。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拍拍屁股走了，為了一個尹承佑，得罪老同事，實在沒有必要。

尹承佑沒說話，轉頭望向傑瑞。

「是這樣，關於明年年初的德國展會，我打算交給你們兩個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