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路很滑,長滿了青苔。
岑青卻走得很穩。
兩側的景物持續後退,霧氣絲線一般牽扯,背後有無數面孔滑過,在他的肩頭留下一抹冰冷,比他的體溫更冷。
這是哪裡?
岑青不得而知。
他只能順著本能前行,剝開重重迷霧,持續不斷向前走。
道路仿佛沒有盡頭,周遭的景物不見變化,他懷疑自己是在原地徘徊。
就在他有意停下時,一陣狂風平地而起,濃霧被吹散,大量碎屑打在岑青身上,有草葉、石子和細小的冰塊。
岑青舉起胳膊擋在眼前,直至混亂消失,才抬眸朝前看去。
視野豁然開朗。
腳下綠草如茵,各色鮮花散落其間,一簇簇絢爛綻放。
草海無盡鋪開,浪花一般翻滾,一眼望不到盡頭。
草海中央膨脹開大團白光,光芒中心赫然矗立一棵巨木。
樹幹粗壯,至少需要十人合抱。樹冠張開遮天蔽日。樹根鼓出地面,木須盤根錯節,足能撐起一方世界。
巨木半身赤金,另半身隱於光中,辨別不清顏色。
在這棵巨木面前,世間萬物都被襯托得渺小。
岑青凝神望著,明知道這是夢境,仍禁不住失神。為這棵古老神秘的巨木,為它流淌的光,以及散發的溫暖。
「金木。」
他認出來了。
等比例縮小,這棵樹和他曾見過的金木一般無二。
只有血族王室能栽培的樹種,百年前一夜消失,在他遭遇攻擊時出現,卻僅是曇花一現。
他收藏了金木的種子,本打算有機會在領地種植。
心中這樣想著,岑青不知不覺邁開腳步,穿過翻滾的綠海,走向光輝籠罩的巨木。
草海很高,草葉高過他的肩膀。穿行其中堪比走過樹林,岑青卻不會迷路。他清楚記得巨木的方向,哪怕閉上雙眼也能捕捉到金色光芒。
距離越來越近,他近乎能觸碰到延伸至腳下的樹根。
不料想風雲突變,蓬勃的綠意褪去,綠色的草海陡然枯萎,像是被火焰焚燒,大面積變得焦黑,一片片淪為碎末。
金色的巨木失去光輝。
從樹根開始,不祥的灰斑爬上樹身,一截一截吞沒樹幹,侵蝕舒張的樹冠,湮滅所有光輝。
這棵樹正在死去。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不知為何,岑青忽然感到悲傷。
臉頰滑過一抹涼意,他抬手擦過眼角,指尖留下幾點濕潤。
「我哭了?」
岑青愣住,他感到不可思議。
他為什麼會哭?
為這棵樹?
陌生的情緒湧入腦海,意志遭到拉扯,開始變得不受控制。
岑青直覺情況有異,一時間卻難以掙脫。
最危險時,一道聲音穿透迷霧,空靈縹緲,貌似十分遙遠,卻成功將他從夢境中喚醒。
「醒來,我的金薔薇。」
夢境如潮水退去,迷霧消散,岑青猛然睜開雙眼,視野中一片幽暗。
倏忽間,燦亮的銀色撞入眼底。
岑青側過頭,只見巫潁支撐起手臂,掌心覆上他的臉頰,低聲道:「你終於醒了。」
岑青眨了眨眼,能感到眼眶酸澀。
夢境已經影響到現實。
「做噩夢了嗎?」巫潁吻上岑青的眼角,吮去殘留的淚珠。柔軟的嘴唇輕觸岑青的眼瞼,聲音比以往更加輕柔,仿佛存在魔力,不知不覺間安撫岑青的情緒,「你在夢中落淚,是什麼在困擾你?」
「一棵樹。」岑青閉上雙眼,抬臂環住巫潁的脖子,把自己埋入冰冷的懷中。
「樹?」巫潁翻身靠向床頭,讓岑青枕在自己肩上。修長的手指撥過岑青的頭髮,掌心輕拍他的背,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什麼樣的樹?」
「金色的,很古老,它在死去,像有話要對我說。」岑青仰起頭,漆黑的眼睛看向巫潁,沒有一絲一毫偽裝,坦露真實的內心,「陛下,我感到悲傷。」
「所以才會流淚?」巫潁托起他的下巴,同樣認真地回視他。
「我不確定這份情感因何而來,或許是被某種力量影響。這不是我的性格,我不清楚為什麼。」岑青稍顯語無倫次,他很少如此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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