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自己笑得燦爛點,深深鞠躬,從兜兒里掏出了兩個紅包。
「俺給你倆準備了壓歲錢。」他小心翼翼地將紅包放在遺像前的小桌子上,「按理說,你倆投胎去了,到今年得十歲了。」
他抬手揉揉鼻子:「還是小孩兒呢,俺得給你們壓歲錢。」
他說完,看著照片上兩人的笑臉,目光掃到了一旁索宥桉給他們畫的全家福。
笑容僵在臉上,湯穢又吸了吸鼻子,伸手拿過了那副畫。
畫得很好,三個人都看起來特幸福。
湯穢用袖子蹭了蹭相框上的灰,這相框據說很貴,是索宥桉讓老楊特意去買的。
「不管咋的,都謝謝你。」湯穢看著畫,想著那個說好了要一起過年,卻突然消失不見的人。
他是失落的,這一點他沒辦法否認。
甚至有些生氣,就算走,好歹說一聲。
可他又覺得,有些事情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人家在這裡已經陪他熱鬧過了,他還有啥好說的。
湯穢接受了。
就像接受了他生來就是孤身一人的事實。
他是個很現實的人,打從一開始就沒真的期盼過什麼熱鬧和家人。
都會走的。
他很清楚這一點。
都是借來的、偷來的,短暫停留的。
有過就夠了。
他想,不管怎麼樣,他在這裡的那陣子對俺是真心實意的,那就挺好了。
湯穢確信,一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事讓他們匆匆離去,不然他們絕對不會不告而別的。
一定是這樣。
他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很天真,可人在某些時候總要天真一點才能活下去。
他把相框擦乾淨,準備重新放回去。
可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寫在畫背面角落裡的一排字。
他不認識那些字,可他認識索宥桉的筆跡。
是那個人留在這裡的。
可是,他寫了什麼呢?
第48章
湯穢認識的字不多,大都是平日裡常用的那些。
但這幅畫後面的字,有很多他從沒見過,可他很確定,這是一串地址。
沒讀過書,但好歹有常識。
湯穢看著那不知道存在於哪裡的地址,還有那個他熟悉的人名,使勁兒蹭了蹭鼻子。
原來在畫這幅畫的時候,索宥桉就把自己的地址留給了湯穢。
湯穢坐在炕上,看著那好看的字,那陌生的、他都無法想像出來的某個城市的地址,大腦先是停機了一會兒,然後又望向了王叔跟王嬸兒的照片。
「俺不去。」湯穢說,「俺就是查查這幾個字念啥。」
他從炕上下來,下意識想去找村長問問。
可走到屋門口他改變了主意,轉身去了後屋,翻箱倒櫃找到了一本巴掌大的紅色封皮的《新華字典》。
這字典有些年頭了,還是他上學那會兒老師讓買的。
後來不念書了,也不學習不看書,這本字典就被收到了紙箱子裡。
十來年了,紙頁泛黃,書皮從書脊上脫落,但字跡依舊在。
他直接拉過凳子,坐下,認認真真地把那幾個不認識的字都給查了一遍,然後有樣學樣地,將地址寫在了一張紙上面。
某市某區某街某山莊。
地址詳盡,可又遙遠到湯穢聞所未聞。
他坐在那裡,看著這串地址,外面的爆竹聲已經偃旗息鼓,十二點剛過的熱鬧已經散去,守歲的人們大概都逐漸沉入了夢鄉。
湯穢把紙疊好,放進衣服口袋,然後起身,將凳子歸位,關了燈,也回屋睡覺了。
這個晚上他做了個夢,夢裡他來到一座山下,一個白頭髮老人跟他說這裡就是「御庭山莊」,一直往上走就能見到想見的人。
老人還拍拍他肩膀,跟他說:「新年快樂啊。」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正月初一,外面又在下大雪。
湯穢坐在窗戶邊,之前索宥桉很喜歡的那個鞦韆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索宥桉始終沒合眼。
楚婕讓兒子帶索宥桉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如果能睡一會更好。
可別說索宥桉了,連楚商羽都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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