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珍知道季春花害怕被調侃,過去以後就立馬轉移話題。
她巡視四下,很快發現季琴病雞一樣的身軀,不忍笑道:「誒,春花,那嬸子說的真沒錯,你那個繼妹今兒臉白得都嚇人!」
季春花聞此嗐了一聲,情緒沒啥起伏,「她打小兒就沒吃過苦受過罪,挺正常的。」
撇開季琴心肝多黑這事兒,她其實也不覺得被寵著嬌養,或是沒吃過啥苦的人就不光榮,吃過苦的受過罪的就光榮。
各人有各命,各人有各福。
季琴錯的,是她從來不珍惜自己的福氣,不珍惜老天爺給她的好命。
踏實的日子不過,非得瞎作。
這才是活該。
楊文珍也唏噓:「真是想不通,她擱家老實待著不好?非得上趕著搞勞動受罪來。」
「這不是沒苦非得找點苦吃?」
剛說完,不等季春花回話她卻馬上想起啥,自問自答:「你瞅我這腦子,也是......」
「就沖她昨天那咋呼勁,咱也能瞅出來她到底是為著啥。」
「她哪兒是為了搞勞動來的,無非是為了往你身上黏糊,死皮賴臉地扒著你不放。」
季春花撩起眼皮子往季琴那邊遙遙望了一眼,抿嘴竊笑,「我看吶,反正她這幾天是沒啥力氣來煩我嘞!」
此言不假。
今天本來就冷,季琴那雙手連涼水都沒摸過,只攥著鏟子沒一會兒,手指頭就都僵硬了。
她根本就使不上勁,昨天薅草薅的手上都磨出泡了。
剛才一個不小心,又破了好幾個,如今疼得她要命,好忍歹忍的才沒能痛呼出聲。
正逢此時,劉大姐站在外頭喊了一嗓子:「同志們,時間不早嘞,今兒天不好,沒太陽,一會兒天黑的也早。」
「大傢伙兒都過來集合吧,咱們把名字點一下就準備解散嘞。」
聽到這話,女同志們立刻歡呼雀躍。
撂下鏟子就往地外面的小林子裡跑。
劉大姐跟尤姐倆人對著手裡的本子擰眉瞪眼,似乎都被難住了似的,等到眾人都站好了,她倆還沒點名。
有人催促:「劉姐,您倒是快著點啊!」
尤姐小聲道:「不行等回村委會問何書記去吧,反正這個同志是替補,今兒也不來,明天才來呢。」
「這個字我也不認得。」
「行。」劉大姐點頭,然後就開始點名了。
等到大多數人的名字都點完以後,她往地里一看,只見所有的鏟子都被匆忙撂到地上。
劉大姐瞬間頭疼,不忍嘟囔句:「誒呦,都這麼著急做個啥,咱今兒這麼早解散,還不把收尾工作做好啊。」
「好歹把鏟子都回收了啊,擱板車上一會兒推回村委會才行。」
「不然這一整宿......明個說不準就得被人偷走幾個。」
季春花跟楊文珍離的挺近,倆人都是心善良熱乎的主兒,聞此立刻表示沒關係,她們倆不急著回去,幫忙回收一下就成。
而後旁邊有兩個還沒走的女同志也附和,說她們幫忙搭把手,馬上就能收拾完了。
站在斜後方的季琴站都要站不住了,原本就等著點到她的名字趕緊回家上炕躺下,一聽這話,心下一急下意識地就伸手:「我,還有我!」
「我也幫忙回收!」
說完,她後知後覺,差點抽自己的嘴。
做啥非得急這一天半天呢?
季琴頭一回喪失了鬥志,想給自己幾天喘息的工夫了。
因為她實在太累了,渾身的骨頭好像都要斷了似的。
這一刻,她啥都想不到,啥男人......啥季春花都想不到。
她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覺。
楊文珍就知道季琴肯定得跟她們屁股後頭,見她舉手迅速拉著季春花就往地里跑。
劉大姐和尤姐兩個婦聯的幹部指定不能幹看著啊,本來就沒剩幾個人,咋能光讓群眾干。
於是,她倆也擼起袖子加入進回收隊伍當中。
期間,劉大姐又想起那個字,忍不住哎了一聲,「尤大妹子,你說怪不得現在都強調——幹部隊伍要多招有文化有學識的年輕同志們呢,」
「我看吶等到新一批力量上來以後,咱倆就得靠邊站嘍。」
「你說說這不念書就是不行,咱就算是稍微懂點......懂得也不多,連一個字兒都能難倒嘍!」
尤姐哭笑不得道:「沒轍啊,現在社會發展的多快?倒退個幾十年的時候,咱還沒有村委會呢。」
「不就是由村長自己組織些熱心腸的,懂些人情世故的,安排村裡的事情嗎?」
「後頭是發展了、進步了,才慢慢有了村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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