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花更臊得慌,無助道:「誒呀,媽......您,您咋還笑話我呀!」
「我,我也不知道我為啥要說這些......好像,我,我是個多小心眼兒的人似的,明明就是搞奉獻、幫助別人的好事兒,本來也沒尋思要得啥好兒,現在還、還計較這些東西。」
「不是,不是。」孫巧雲趕緊緩緩,急道:「媽這個笑啊,不是笑話你的意思,春花。」
她端起手邊溫水順了順氣,跟季春花說:「吃飯,一邊吃媽一邊跟你講。」
季春花也覺得不能再耽擱時間,便將一張大油餅撕開,一半遞給孫巧雲一半留給自己。
同時,還用一種求知又緊張的眼神看著孫巧雲,無聲地催促。
孫巧雲咬口油餅,給季春花碟子裡夾菜,悠悠道:「春花呀,人有了在乎的人,稀罕的人,就一定會有私心。」
「虎子是個啥人,媽是個啥人,媽知道你心裡跟明鏡兒似的清楚。我們倆當初也都覺得搞勞動這是好事兒,可就算這樣也不想叫你去奉獻......」
「這的確是一種自私,一種私心。」
「但這就是人啊,春花,咱們都是肉體凡軀,不是神仙聖人,咱們都會有喜怒哀樂,會有親疏分別。」
孫巧雲見季春花眼底像是躍動著閃爍的星光一般看著自己,便明白她許是漸漸領悟了。
笑著指指那碗紅糖燉雞蛋,提醒道:「快,再不喝真涼了。」
「哦,哦好!」季春花立刻點頭,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下,又拿筷子夾了雞蛋三兩口吃完。
孫巧雲啃了幾口油餅,頓了片刻又道:「媽剛才笑,是覺得你真是變了,又覺得......你果然是要變的。」
「從前你在季家過那樣的日子,大抵也是渾渾噩噩,沒啥想要的、想求的。」
「但現在不同嘞,你現在......為了虎子生氣,發火兒,或是像你自己說的那樣,計較、算計,都證明你是真的稀罕他。」
「稀罕得全是私心,把他跟外人分得很清很清。」
「......那,那段虎和您,對我也是這樣的吧?」季春花咽下飯菜,絨絨的睫撲朔,心裡又酸又甜,眼窩子熱乎乎的。
孫巧雲恍然失笑,作勢要去捏她臉,「那可不嘛?」
「我倆都可稀罕你嘞,稀罕到也沒法兒那麼無私,可計較嘞——」
「?誒!春花!」手還沒伸到季春花臉上,孫巧雲便驟然一愣,「等,等會兒......誒呀天老爺啊,媽的好閨女誒。」
孫巧雲迅速撂下油餅,用乾淨的手摸摸季春花的臉,滿臉驚愕不解,「媽這兩年眼神也不老好的,剛才都沒瞅清......你,你這臉上咋還有個紅印子啊?」
「咋,咋像是抽得似的?」
「......啊。哦哦!」季春花一愣,急忙躲閃,「不,不是抽的。」
「啊不對,」她耳根發燙,撓撓臉,「是,是抽的。」
「是我剛才洗完臉我......我懶得拿毛巾擦,就自己拍打了幾下兒,估摸著是使大勁嘞。」
說完,她重新端起面前的紅糖燉雞蛋,一口氣把剩下的全喝盡。
完事一抹嘴兒,「騰」地一下站起,「媽,我不等段虎嘞。」
「時間差不多啦,我吃飽了,我先去地里啦!」
「......行,行吧。」孫巧雲都沒反應過來呢,季春花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家門。
走之前還扯著脖子喊:「我走啦媽!」
「您自己在家注意安全!」
「......誒!好嘞,去吧春花,你勞動的時候也瞅著點兒啊!」
孫巧雲也回了一句。
哪知季春花才同孫巧雲道了別,手剛扶在大門上,就驀地滯住了。
她抿抿嘴兒,看了看天色。
忍不住心想,萬一段虎只是晚了一小會兒,然後時間趕不及打算直接去地里找她咋整。
他那麼忙,指定也沒啥時間吃飯吧。
況且過會兒的時間,媽都要午睡,他也可能怕打擾到媽......
這麼想著,季春花便鬼鬼祟祟地收回手,往正屋的方向看。
見孫巧雲正在專心吃飯,而且她今天坐那個位置不探頭的話還看不太清門口,季春花立馬提起一口氣,踮起腳尖溜進灶房。
她去籮筐里翻出之前買東西剩下的油紙,又火速去簸箕里捏了兩張大油餅,裹進油紙往懷裡一掖貓著腰轉身就跑。
活像是從別人兒家偷大餅似的,一點兒都不像自己家。
成功跑出來以後,季春花急促喘息著,垂眸看向捂在脖子上的圍脖兒。
「......都、都怪你!」她嘴兒一癟,臉燒得火辣辣。
罵完,卻更緊地攥住懷裡的油紙包。
抿了抿嘴兒,邁開步子往山那邊走。
行至半路時,她又忍不住想,要是段虎忙得根本回不來咋整......這可是兩大張油餅啊。
她最近都在刻意少吃點,這兩天好不容易覺得身上隱約輕快些了。
要是一口氣吃兩張油餅......
「誒誒誒,瞅哪兒呢瞅哪兒呢!」季春花正仰著腦瓜看天思索,腦後的圍脖就叫人扽住了。
她被迫停下腳,還晃悠兩下差點沒站穩。
段虎在她腦瓜頂翻了個老大的白眼,鬆開手就是罵:「你他娘的一天天不帶腦子出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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