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一瞅,只見段虎倚在門口抽菸。
外頭的月色幾乎被他威猛彪悍的身軀擋了個徹底,
當他聽見動靜側眸睨來時,眼底映著深暗的銀。
姚亭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冒著冷汗問:「你怎麼知道我住哪兒...」
段虎聳聳肩:「跟老子媳婦兒有關的,就沒我不知道的。」
「我必須得知道,才能保證她再也不會挨欺負、受委屈,像她小時候那樣兒。」
「......」姚亭軒喉嚨像是被封住,頓了頓才道:「那,那你給春花姐報仇了嗎?」
「就你剛才吃飯的時候說的...她小時候,被家裡欺負。」
「你覺得呢?」段虎挑眉道:「瞅不出來我媳婦兒現在脾氣很牛逼麼?」
「你以為誰給護成這樣的?」
他嘬口煙,語氣中隱約透出幾分晦澀:「小鼻嘎,老子不是說誰都得成老子這樣。」
「你是個鼻嘎,就不配談對象娶媳婦兒了。」
「但季春花不行,你要不起,你也沒能耐護著她。」
「她從前過的日子,是你們這些城裡被寵著長大的娃們想破腦瓜都想不到的,老天爺原先已經對她夠不公平的了。」
「後來估摸是突然長了眼吧,尋思我媳婦兒這麼個...賊好賊好賊好的人,咋能過那種臭粑粑一樣的日子呢?」
「所以,才把老子送過來了。」
段虎笑了笑:「你剛提法治,是麼?」
「那要是法治管不了的事兒,或是得拉拉扯扯到個天荒地老才能解決的冤屈呢?」
「你他娘的不得等人被欺負死了,屍體都涼透了才替她報仇?」
「老子不會等,也等不了。」
他驟然斂去笑意,剛硬的臉寫滿凶煞,眸中銀月忽地蒙上血色:「我不跟你吹牛逼,吹牛逼就讓老天下道雷現在就劈死我。」
「當初她娘家那幫狗日的,老子動動小指頭就能把他們嚇半死,再也不敢折騰。」
「可要他們不服,硬想來個魚死網破,老子也根本不怕那個。」
「不過就是這麼一條命,老子才不怕死,我都給他們撕爛了撕碎了,再跟他們一塊下地獄也無所謂。」
「但我媳婦兒得好好活著,她笑得老好看了,老暖和了,合該是站在日頭底下的。」
「她現在就是我的血,是我的肉,是我的命根子。」
「我能為她豁出我的全部,包括這條命。」
末了,段虎裹挾著苦辣又嗆人的煙霧踩著月色離去,再也沒說啥。
徒留姚亭軒木頭一般坐在土炕上,魂兒都沒了一樣。
他冷不丁的笑了,突然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滑稽又可笑。
就跟那個被罵走的白老頭兒一樣,自以為是,像頭蠢豬一樣。
他們連真正的苦難都沒經歷過,哪有臉大言不慚地說要將人從苦難里拯救出去呢?
此時此刻,姚亭軒忘記了自己,也忘記了段虎。
只想起季春花那張布滿著勇敢和燦然的臉,恍然頓悟—
她哪裡能瞧得上自己呢?
她是個從苦難里拼命掙扎出來,還能對這個世界懷揣希望,不斷抗爭、又帶著別人一起去抗爭的人啊。
她得是有多牛逼,有多厲害啊。
他不是輸給了段虎。
而是從一開始就輸給了春花姐。
他那顆幼稚的、可笑的,又沒經過風吹雨打的心,
在她面前,不過是無足輕重,仿若空氣一般,一吹就散罷了。
第275章 錯了錯了,虎子哥別凶我啦~
季春花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對勁。
她覺得段虎要是真去縣裡幹活了,為啥不說一聲呢?
他平常都要說的。
還有那次,他過生日那天,他摸不准自己個兒晚上能不能回,都得特地叫守財來家傳個話兒呢。
季春花隱約覺得段虎指定不是去縣裡了,而且...他沒說不回來,就指定是得回來的。
孫巧雲最近都在學著讓自己心大些。
方媒婆跟她講,越是春花兒有了娃,你這個做婆婆的越不能沒啥事就一驚一乍。
你得讓閨女保持個心情愉快、放鬆,才是對她和對娃都最好的呢。
於是吃完晚飯,季春花堅持要自己個兒去回後院去睡,孫巧雲也沒再死乞白賴的攔著。
只說叫她把後院門敞著,要萬許有啥事嚷嚷一嗓子,媽還能更容易聽見。
季春花乖乖的答應了,天一黑,就回後院去了。
洗漱好後,她就著煤油燈倚在炕柜上,掏出來從居委會帶回來的小本子,手裡還攥著根鉛筆。
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寫了好些字,列出了一二三四五。
何書記說,明天掃盲班子就要上第二節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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