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難就難在根本就不能開快,縱使是開得慢,碰見坡的時候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對於段虎這種脾氣來說,這種情況無異於是在挑戰他生下來就為數不多的耐性。
好在出了山區以後就好多了,大道上好像是被人撒了鹽,正當間的積雪都化沒了。
從這開始,他才終於頂著滿腦門的汗,把車速提起來了。
車速是提起來了,季春花的命卻沒能吊得回來。
急救科的大夫瞅著段虎這相貌都忍不住打哆嗦,咽著唾沫跟他說:「同志......這已經不是我們盡不盡力的問題了。」
「這位女同志已經咽氣好長時間了,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過來的。」
說完這話,大夫自己個兒都忍不住閉了閉眼。
心想這麼惡劣的天氣,這位男同志就穿了個半截袖,帶著滿身的血把人送來,拿腳趾頭猜都能猜著指定是他老重要的人了。
這、這可咋整啊,他會不會被打啊?
這種事擱一般人身上都不容易接受,更何況是眼前這麼個人呢。
大夫咋都沒想到,這個看上去像是個流氓悍匪似的人,聽見這話以後只是久久的沉默,然後起身說了仨字:「知道了。」
說完就問:「人呢,我能帶走嗎?」
他眼神發木,直勾勾地盯著急救室裡頭看。
大夫也愣了好半天才急忙道:「當,當然。」
這話問的,差點都讓人不知道該咋接了。
剩下的事大夫也沒興趣多打聽,總覺得這個情況瞅著就賊複雜,他想了想,有些於心不忍的試探道:「同志,不然您看這樣吧,我們簡單的給這位......女同志處理一下衛生呢?」
「不用。」段虎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不難從大夫眼裡看到幾分探究。
雖然這很正常,人家這也是好心,但就是不知道為啥,
他不樂意看見好幾個人圍著那個娘們兒,一邊給她收拾,一邊討論她是咋死的。
她是為啥,死成了這個樣子。
剛才他進余家之前,她指定已經躺在地上被好些人圍著瞅了老半天了,
如今死都死了,就別再被人看熱鬧了。
想想就......怪難受的,叫他心裡又覺得堵得慌了。
……
再把車開回村的時候,天都黑得讓人分不清是幾點了。
段虎腦瓜子裡一片空白,倆眼也被刺目的雪晃得生疼,直到猛然踩下剎車時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竟然把車開到了山腳下。
他像被凍住了似的,愣了老半天,
隨後愈發像入了魔一般,動作十分連貫卻又十分遲緩地下車到后座,重新扛起季春花,開始往山上走。
他聽見了,不會再有人管這個肥婆了。
人是他救的,他得把她埋了,叫她入土為安。
段虎就這樣踩著嘎吱嘎吱的雪,一路爬到半山腰,在一棵老大老粗的樹底下停住了。
至於他為啥在這停住呢,他想不明白,也沒有餘裕再尋思,
因為從剛才開始,他就感覺腦瓜越來越疼,心口也越來越壓得慌,身上一陣冷、又一陣熱的。
可能他真是魔怔了吧,段虎想。
反正他也是真的走不動了,不如就在這兒吧。
他把季春花先撂到旁邊,然後抄起從車上帶過來的鐵杴開始刨坑,
刨到後來雪都停了,月亮也出來了,才抹次一把臉上的汗,順兜里掏出根煙,點上了。
他坐在樹底下,看著那圓圓的月亮,眼底全是猩紅的血絲,恍然之間竟然有一種好像是在做夢的感覺。
咋就這麼奇怪呢,段虎想。
今天真是咋尋思咋怪的慌,叫人尋思得腦瓜都嗡嗡的,也還是尋思不明白。
他尋思不明白為啥自己這回就這麼執拗。
明明知道人可能都已經死了,
就算沒死,也指定是挺不到醫院了,還非得費勁巴拉的折騰這一通。
也不明白自己為啥就這麼這麼的難受。
明明他倆根本就不認識,可自從知道她是真死了以後,他根本就不敢去看她的臉。
咋可能呢?
他段虎還能有害怕的事兒了?
這個肥婆又跟以前他救過的人有個啥區別?
他咋就這麼放不下也想不開呢。
他......他咋就這麼,不希望她死,想讓她再活過來呢?
段虎控制不住的帶著這個疑惑,把菸頭攆滅在雪裡,站起來去給她收拾。
就著雪用掌心的熱度捂化,把身上僅剩的半截袖脫下來,沾著雪水,一點一點地開始擦她胳膊上的血。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笔趣马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