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尋思,原先姐那么小的時候也是天天都跪,
可她那跪跟他這跪還不一樣。
他是裝孫子,換點錢,她是真被人當孫子,完了還得忍著接著伺候。
季陽滿臉複雜的嘆了口氣,走到院裡提筐去了,
總習慣了少睡覺,就覺得無事可做的每一天都老長老長,長得叫人覺得煎熬。
所以他從前幾天開始就給自己找了個事兒干,往山上挖野菜去。
這日子還沒到真正冷的時候,山上還有好些野菜可挖。
挖完野菜,再整點黃豆醬,好歹拿粗面捏倆餑餑,就能吃頓飯。
可是今兒......他還想喝點酒。
老人常說有的人喝酒喝慣了,就跟身體裡有蟲子似的,不喝了就咬。
季陽就是這樣。
但他現在一是有活的時候不能沾,沾了酒,到死人跟前去那叫啥?
那不光是半夜他害怕死人掐他脖子,白天還害怕人家屬打他。
至於這二麼,那就是沒條件了。
他是賺錢了,趕上好時候賺得也不少,但他省吃儉用,基本都攢著了。
先前給姐的錢,被扔回他院裡,他也沒動,都擱炕洞裡藏好了,
加上這段時間攢的,全被放在那個信封里,今早被他趁著段家沒人注意,老費勁地掖門縫子裡了。
季陽撅腚貓腰地從灶房的旮旯摸那一小壇酒,這還是三個多月以前買的了。
被他特地放到個不好拿的地方,得到了實在不能忍的時候才掏出來倒一小杯,咂摸咂摸味兒。
他忍不住舔舔嘴,接著使勁往裡夠—
「吱呀」一聲,破破爛爛的籬笆院門被推開,惹得他當即一愣。
「誰啊!」季陽有點激動,心想是不是有活兒了,手磕著都沒過意,趕緊跑出去。
怎想才一瞅見來人,就傻了眼,下意識地往後退幾步。
「姐、啊,不是,爺......爺爺,您咋來了呢?」
季陽咽咽唾沫,雖是提早就預料到這種可能,仍然忍不住倆腿打哆嗦,
他不敢看段虎,抓緊低頭,著急忙慌的往外吐嚕:「我、我知道您是為啥來的。」
「......上回那錢也是您給我扔回來的是吧?」他倆手背到身後,攥緊了借力,「我、我是真沒別的意思,真的,您就信我吧。」
「您瞅我都沒敲門,對不?我也沒打擾......你們。」
段虎緩緩走進來,沒說話。
看牆根子底下放了個板凳,坐那了。
季陽聽見動靜壯著膽子掃了一眼,剛好跟段虎幽深漠然的視線對上,
他激靈一下再次埋頭,吭哧:「我,我就是尋思她、我春花奶奶,」
「生了娃了,要補身體,娃們也得......用錢啥的,我就,就是個心意,真的。」
段虎冷冷一笑:「你的心意值個雞吧毛?」
「拿回去,老子都嫌你的東西把我家大門整髒了。」
他掏出兜里的信封,「啪」一聲扔到地上。
季陽瞅著眼皮子底下的這個信封,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一年多以前,季春花也是這麼著把錢扔到他跟前的。
可這回,他卻咋都不想要這個錢,覺得這錢刺眼睛,刺得他疼得慌。
季陽肩膀子耷拉著,閉上眼:「爺爺,您要是想打我,一會兒您就打,我也不冤得慌,您打我多少回,就是給我腿打折,我也不冤得慌。」
「我也跟您實話實說......我就是、就是圖個心裡頭能舒服點,我擱信里也給、給她寫了,」
「我現在跟季家沒關係,往後也不會再回去了。」
「我是尋思著,啥時候我媽要是沒了,我好歹是個兒子幫忙料理料理也就得了。」
「其他的,我管不了了,反正我打地起也不孝順,就是個混帳玩意兒,我也不怕他們誰擱後頭戳我脊梁骨。」
「我脊梁骨純是拿臭粑粑做的。」
一席話畢,他便聽到段虎點菸的動靜,當即一咬牙,「噗通」一聲跪下了,
腦門子「咣」一聲砸到地上,哽咽道:「爺爺,我今天這跪不為別的,就只求你們能裝個不知道、不理會。」
「往後你們......就只當那些錢是風颳來的,樂意幹啥就幹啥,行不?」
「我不會去打擾你們的,真的,我自打那以後都是繞著你們走的,我不扒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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