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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虓知道曹遠和劉贇素來有怨,兩個人不論為人還是帶兵都全然是兩個風格。曹遠耿直剛正,治軍從嚴,眼裡揉不得一粒沙子。劉贇對手下則向來比較寬恤,難免就放任,以至放縱。曹遠看不慣他言行,起些口角爭執也不鮮少。

對這對兒老冤家,趙虓一般不願過多干涉。平時吵便吵,鬧歸鬧,打仗的時候親密無間、配合默契就是了。只要拎得清輕重,那兩人時不時來個狗咬狗一嘴毛,他也懶得去管。

不過,公然不把他的話放在眼裡,白日裡就縱容手下飲酒,這事還是讓趙虓大為光火。

「你先下去,把劉贇給我喊來!」

寧悠站在趙虓旁邊看著,並無離去的意思,想必這會兒他也沒顧及她的心思。她掃了他腰間那把御賜的戰刀一眼,一同等著劉贇過來。

不多時,兩個軍士將已經喝得暈暈乎乎、站都站不穩的劉贇給連拖帶拽地架到了趙虓跟前。

他醉得連趙虓是誰都認不出了,嘻嘻哈哈地對著左右招呼著:「喲,哥幾個聚在這兒,也樂呵著呢?」

趙虓臉色更是鐵青,朱雍看見他這樣,也是幫著訓斥,厲呵道:「荒唐!還不快跪下!」

畢竟是自己衛所的人,李懋氣得乾脆是起身來給了他一腳,將他踹得跌坐在地上。

劉贇一怒,罵道:「誰他娘的膽敢踹我?」

李懋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地正要再教訓他,趙虓卻沖他一揮手,令他退開,起身來走到劉贇跟前。

「劉贇,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他雖掛著臉,語氣卻並非盛怒之狀,反倒聽起來風平浪靜,無甚波瀾。但寧悠再了解他不過,他若面上暴風驟雨,大動干戈,那證明事情還並不嚴重。若他忽然冷下來,靜下來,那便是虎伏欲撲,雷霆震怒的前兆了。

可劉贇醉著,哪知道自己性命危矣?

他不知天高地厚地抬眉掃了趙虓一眼,「你他娘的是誰我怎知道?誰把我搞這兒來了?快,快給我扶回去,大伙兒還等著我行酒令呢!」

說著便伸手去拉趙虓,要讓他扶自己起來。

趙虓左手的刀已經攥緊了,在場人見此,都為地上的劉贇捏了把汗,就沖他這大不敬,下一秒他人頭落地都是活該!

一圈人戰戰兢兢,噤若寒蟬地瞥著趙虓,不知這向來不循常理的主上,究竟會怎麼處置這個逆臣。

幾近窒息的瞬間,劉贇這個不爭氣的竟然又自己往火上澆了桶油。

他見趙虓沒有動,竟催促道:「快些扶我,愣著幹什麼?」

趙虓面上登時勃然變色,一腳踹在他肩膀上,將他蹬了個後仰,鋥地一聲拔出刀來。

李懋許是早料到如此,就算心裡邊覺得劉贇死不足惜,還是呼啦帶頭跪了下去。

「殿下冷靜啊!劉贇他罪不至死!」

李弘和羅鉞見狀也跟著拜倒在地,張德謙、陳棠原本只是站了起來,看趙虓這架勢,也只好趕緊跪下了。

「請殿下息怒!」

一屋子人一時間跪倒了一片,連石徑祥也迫不得已跟著跪了,只是跪得遠了些,仿佛要遠離這齣鬧劇的中心,免得波及自己。

總算有人攔著,寧悠略略鬆了口氣,才發現這須臾自己竟也緊張得攥濕了手心。

趙虓盛怒之下已是面色鐵黑,握著刀的手青筋凸起,半晌未發一言。

他不說話時,真叫別人也大氣不敢出一下,仿佛誰動靜大了,這刀便要朝誰脖子上招呼過去。

這片刻幾乎凝滯的空氣,他周遭那逼仄的氣場,即使離著好幾步開外,寧悠都一陣心驚膽寒。心口突突直跳,真怕他手起刀落,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落下來。

劉贇再是不知死活,似乎也酒醒了幾分,撐著胳膊,愣愣地看著一地的人。

看場面僵持,寧悠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冒這大不韙上去緩和著些,劉贇大夢方醒地清明了。

他嚎啕著撲至趙虓靴前,杵臼似地咚咚叩起頭來:「殿下,卑職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趙虓終於開口,怒道:「我看你死一萬次都還不夠!」

劉贇這廝,酒醒了倒也是個腦子靈光的。他也知不能再給自己找藉口開脫,卑微懇切地一面繼續磕頭如搗蒜,一面哀哀嗚嗚地陳述自己的罪過。

先是對自己無視禁令「居安忘危,痛心靦面,罪實在臣」,後又對放任手下「不悟不阻,愧憤難當」,最後痛罵自己「上辱於祖宗皇命,下負於七軍黎庶,永言愧悼,若墜深谷,理應自戕,而勿使殿下負戮之名……」

寧悠見他居然還能在這種境況下做出文章來,實在感慨,這還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趙虓聽得煩躁,收刀入鞘,喝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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