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對應的右側,同樣是正德十六年的二月,趙虓則已班師回朝。
她怔凝著表上空白的地方想,後邊兒的脈絡又會怎樣地延伸?
不幾日,王淮來稟:「王妃,殿下這兩日在奉縣巡查,因離得建孜不遠了,便準備取道回來瞧您一趟。殿下讓大金吾傳了話回來,應當後日下晌就到。」
寧悠聽了一愣,隨即忍不住會心一笑。
想起他當日說的:今兒是我的不是,往後回來,一定讓王淮記著先知會你一聲。
看來他也非是鐵疙瘩一個,油鹽不進的。這不是也知道有則改之地惦記人了。
她也是想他了,就這麼空著手待他而歸,總覺得不夠隆重。
前世他的飲食起居都是她一人悉心打點、不離左右地照顧著,不管是到了哪兒,每他回來,她更是必親自張羅一桌飯菜為他接風洗塵。
他本是北方出生的漢子,喜歡菜膳口重、油重,亦好羊肉和麵食。她於是便精心過問每一道菜放多少油、放多少鹽,肉要燉到什麼程度,麵食又要做成什麼軟硬。王府的典膳後來每有新菜都要來問過她才能定下佐料、烹法,以至於把他慣得嘴刁。
她病得時候,聽說他也茶飯不思,連著數月胃口不開。想來除了憂心她的病情,也因為確實沒有人再像她對他這般疼愛,巨細無遺了。
「承正,我擬個單子給你,勞煩你交張膳正,這兩日幫我備上材料,後天的晚膳我親自操持。」
王淮大為意外,簡直急得要冒煙兒了,心說您這還有著身子呢,消停點兒不成麼,怎麼折騰起這個來?再說了,堂堂的王妃跑到那膳房去蒸熏著油煙,胡鬧嘛不是,身子受得了嗎?若讓殿下知道他攔也沒攔,勸也沒勸,不得又把他拎出來發作一通?
可攔有用嘛?兩位都是他的主上,主上發話了,他不從,最後還不兩邊都得罪了?
他暗暗叫苦,只有連聲應著。
幼時就挑起照顧家人重擔的寧悠,其實直到成親前都還經常自己下廚。
她雖是北方長大,身上淌得卻是江南女子的血脈。母親出生在韻江,長在秦淮河岸的絲竹聲中。她卻一日都沒有在南方生長過,而是自小和趙虓這樣的北方漢子一樣,遙望著邊塞天高雲淡,耳邊是胡笳悠揚。
北方餐膳粗放,桌上常見牛羊肉,烹法上也以燉、煮、烤為主,難見精緻。對做菜小有些天賦的寧悠,或許也是繼承了一半南方的胃,後來便將南北兩種口味菜系做了許多借鑑融合。不過,也還都是依著趙虓的口味改良的。
丁亥這日晌,寧悠早早到廚房和典膳張對好了菜。
兩人一合計,寧悠做些簡單的烹製,他來配合協調,大部分掌勺則是盡交給廚役了。典膳張是叫作張英的膳正,原主王府膳饈事,趙虓幾次出兵都帶著他,專由他負責居所的餐膳。
忙活了大半下午,九道菜餚半妥時,寧悠解了襻膊,回去更換燕居服,等待通令,迎候趙虓回府。
原想迎在門口,但她知道他這十來日攻城、巡營等等事務繁重,想來勞頓不已,邋遢不堪,他又是個在意這些的,回來定然是要先去沐浴才行。
果然等了近半時辰,王福匆匆趕來傳話,說殿下已回來了,在書房稍歇一會兒,待卸甲更衣,再與王妃在壹心堂一道用膳。
寧悠便去了壹心堂候著。
王福走後,又等了半刻,趙虓緊隨而至。
他已大致清洗收拾過,未著親王常服,而是一件暗龍紋絳色圓領便服。僅好著的右眸不復往前銳利,下頜凌亂的胡茬也讓他顯得有些許疲憊。大約也和這些天的作戰和忙碌有關,辛勞時,嚴厲的氣場也弱了幾分,倒是顯得溫和了。
寧悠迎上前去,正猶豫是該撲進他懷裡還是給他行禮,他已張開懷過來,將她納了進去。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埋在他胸膛里,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穩妥的安寧。
良久,她才仰頭,眨著眼望他,「殿下食言了。」
「怎?」
「您分明說三日就打完汝州回來的,您廿四那日動身,今兒都初九了。」
他一笑,「哪兒那般準的說是三日就是三日?那不就是安撫你呢。」
「妾可是往心裡去了,一直惦記著三五日就能見到您呢。」
「我倒也想早些回來,事多,耽擱了。」
寧悠忽想起什麼似的,在他身上、胳膊上都仔細摸索一遍。
趙虓不解,被她摸得心癢:「做什麼這是?」
「殿下可有傷著?」
「自然沒有。」他撇嘴揚眉,攬著她腰的手臂緊了緊,低聲道:「傷沒傷著,衣裳脫了不就看清楚了,你這陣子胡亂地摸能摸出什麼?怎得,飯晚些再用,先讓你察實一番?」
寧悠面上一紅,急道:「妾……妾不是此意!」
他朗聲大笑起來,拍拍她,「我就說麼,逗你忒是好玩。」
攬著她走到桌旁落座,他在首位先坐下了,替她拉開右手邊的椅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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