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謝過父皇陛下。」
趙晉柏哈哈大笑,「三媳婦,你跟老三出去才兩年,怎麼被他教了個這副模樣回來?『父皇陛下』?他那混球自己都沒這麼叫過他老子吧。」
他說著在上頭坐下,給林氏與寧悠賜了座。
林氏道:「可不是麼,一回來就喊上我『母后』了,可叫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寧悠面有訕色地抿了抿唇,道:「非是殿下教的,是妾覺著該當如此恭敬才對。」
「我屢次說,咱家就是平民皇帝,不需那些三叩九拜的做派。恭敬放在心裡就是了,禮節上頭不必如此繁冗。你雖說不能常回來,但也記著,往後咱們家裡頭相見,更是如此。」
他這反應是早在寧悠預料中的,她怎可能不知道趙晉柏是這脾氣?
但她不能先入為主,更不能因為知道就妄言妄行。話要怎麼說,事要怎麼做,拜與不拜,如何稱呼,這些都得要由他來決定,他來告訴了,她才能依言行事。
趙晉柏隨口問了趙虓幾句,好著沒有、藩國諸事都還順利,就迫不及待地問起皇孫來:「我那小孫兒怎樣?要我說,你就再晚上幾月回來,待他滿周歲了,抱上一起回來叫我見見嘛。」
寧悠嬌聲埋怨:「爹,您怎只惦記孫兒呢?妾這不是心焦回來探望您的病情麼,往後有機會,再帶他回來一道探望皇爺爺也不遲。」
「嗐,我不是也不舍你折騰嘛。你一婦人家,山高水遠、舟車勞頓地跑這麼遠,再累出個好歹怎麼辦?就是老三不敢言,老寧也要跟我算帳呢。」
寧悠便言「為人子女盡孝,哪有辭托辛勞的」,又喊子倩拿來自己作的畫,「知道您惦記孫兒,妾回來前專門作了副虎犢圖給您瞅瞅。畫技疏拙,您勿嫌棄。」
趙晉柏便要了過去,展開端看。
畫上寅兒正與一隻幼虎玩耍,一虎一小兒,皆是虎頭虎腦、憨態可掬。背後兩隻威嚴雄虎臥在山崗,目光慈愛地望著兩隻「虎犢」打鬧。這兩隻雄虎自然一是趙晉柏、一是趙虓,子孫三代都囊括在畫中,長幼有序、主次分明,可謂是煞費一番苦心。
趙晉柏看著孫兒這機靈的眼睛、圓鼓鼓的腦袋、結實的體格,一下好像看到自己小時候似的,高興地大嘆:「這小子,真肖他爺爺我!」
林氏也湊著看了半天,聽他這般說,不禁失笑:「那就是您的親孫兒,能不肖您麼?我看著,您和老三、寅兒,你們祖孫三人真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小時候都圓乎乎的,敦實得很。」
趙晉柏一直拿著畫看了好久都沒舍撒手,心裡頭是既開心又激動,卻也在這開心和激動之外生出些許悵然。
老二身子骨多病,膝下連著三個閨女,前年才得了一個男孩。這長子兩歲多點兒,卻是瘦瘦弱弱,開口說話晚,性情也是內向。他雖是太子,可後輩子嗣如此單薄,這天下又怎麼放心交到他手上?
若是把老三和老二掉個個兒該有多好?
可真掉過來,老二又哪能像老三一樣守得住國門,鎮得住鄔延呢?
儲君這事的抉擇上,真叫個兩難啊。如今他是為了國之根基不被動搖,為了不讓封藩在外面的這些個兒子有野心、異心,不得不立長不立賢。但這並不代表他於心裡是全然認可老二這個太子的,他還需鞭策,更需要培養一個合格的接班人出來。他走向皇位的這條路也還長著呢。
寧悠見趙晉柏臉上的笑意漸漸轉淡,甚是逐漸浮上一抹憂色,不知是這畫作勾起了他什麼煩惱來,連忙轉了話題關切道:「爹,妾回來前聽聞您那頭暈的老毛病又犯了?如今可是好上不少?」
趙晉柏才收起畫來,道:「無甚大事,都不值得你跑這一趟。」
「怎會,您萬不要如此說。殿下和妾知道您這次犯得不輕,焦心得很,殿下更是恨不能在您身邊盡心照顧,還四處請人調了方子,讓妾帶了回來。妾回頭交到御醫那裡去,讓他們看看可是管用。妾還打聽了個好法子能緩解,待明兒有空,再教給娘和安內相。」
趙晉柏點頭道:「你有心了。老三那焦心,哼,也就是受你影響了。」
林氏贊她:「人家說一媳頂三兒,還真是不假。就為你爹這點小毛病費了這麼多的心,真是難為你了。」
「你這次回來,就待久些,多陪陪你母親,她歡喜有你在身邊。再者,也抽空回娘家看看,別光伺候公婆,把親爹和姨娘忘了。」趙晉柏叮囑著,「老寧就你這麼一個寶貝閨女,若是我們占著太久,他該記恨我了。」
寧悠應著,笑說父親哪裡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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