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臨淵問道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96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他還沒想好該怎麼安慰知曉了自己命數的陳安道,便感到自己的臉叫人捧了起來。

陳安道不知何時鬆了那燈籠,雙手捧著他髒兮兮的臉,泣不成聲地道:「方才你疼不疼?」

血水與眼淚一同拍打在青草地上,萬鈞的痛楚似乎都比不過這一句話。

楊心問眼眶猛地一紅,強笑道:「疼什麼,一瞬間便過去了,就是有點心疼那件衣服。」

陳安道的眼淚一滴滴流出來,落在了楊心問臉上,又再度蜿蜒而下,竟一時分不出究竟是誰在落淚。

「撒謊。」陳安道捧著他臉的指尖都在發抖,「你撒謊…」

燈籠的火光與螢光相交,夜風搖曳著火光,亦吹拂著地底深處而來的靈氣,那兩色自屍林中來,朝著天際而去,在蒼涼里無聲地盪出相依為命的溫度來。

楊心問以為自己的心當真如那無首猴所言,質如頑石,無血無淚。

可被陳安道這樣視若珍寶地捧著,他卻覺得那頑石開裂,露出了裡頭鮮血淋淋的碎肉來,疼得他渾身上下都在發抽。

「……疼。」

楊心問再撐不住,那沒完沒了的夢魘,那望之不盡的算計,那沒有盡頭的苦痛被陳安道一句問話給撬了開來,泄洪般洪涌而出。

「師兄……我快疼死了……那線跟刀子樣的……比砍頭還疼……聚起來的時候也疼,沒完沒了得疼……」

他像個三歲的孩子那樣緊緊抱著陳安道痛哭,陳安道的眼淚亦如決堤。

那交纏得已再分割不開的命數壓得他們一夜間長大,敲碎了兩具年幼的身軀,將他們的斷骨碎肉拌在了一起,卻不曾想那早該沒了聲息的殘骸里,竟兀自生出了兩顆長在一處的人心來。

他們的嘴裡能嘗到咸腥,那是誰的眼淚,卻已經分不清了。

風過群山,林間葉動似野獸的嚎哭。當那風止樹息,過境的悲痛吹起了灰燼里的一點火。

「師兄啊……」

楊心問血衣飄飄,他仰著頭,吸了吸鼻子,愈發緊摟著陳安道的腰身。

此時此刻他竟忽而生出了種勇氣,什麼爛世道,什麼破人間,什麼仙啊凡的干他屁事,他不要當祭品,也不允許陳安道當祭品,旁人遭的孽憑什麼算在他們頭上。

現在還來得及,楊心問聽著陳安道的心跳聲,他們還活著,還有一雙完整的腿,可以去往遠方。

「師兄。」他髮絲上凝了血塊,卻還是叫夜風吹得如旌旗烈烈,「我帶你走好不好?」

陳安道一怔,隨即卻含淚笑道:「你要帶我去哪?」

螢光點亮了楊心問的眼,那雙眼裡似乎只要一點希望便能再生出熱烈的火來。

他許久不曾做過一場美夢,可那咫尺的夢眼下卻在他胸膛里閃爍。

「去哪裡都行,我會的很多。」楊心問自知荒謬,一雙手用了死勁兒,像是擔心陳安道被嚇得推開他,「我可以給人算命,給人搬貨,哪怕去收破爛也一定養得起你。師兄,明早我們便走,你信我,我帶你逃。」

「明早?」

楊心問點點頭,他感到陳安道的髮帶拂過他的臉頰,他自那微弱的光里聽見了眼淚落在手背上的聲音。

「可是日出還有這樣久。」陳安道俯下了身,冰涼的額頭與他的額頭輕輕碰到了一處:「為什麼不現在就帶我走?」

第84章 夢中訊

日出還有好久。

分明知道陳安道是哄自己的, 楊心問依舊不可自抑地雀躍著。

他的心已經隨著這句話飄遠,落在了一個不知名的小鎮裡。

那小鎮裡有一間平平無奇的屋子,在鄰里之間並不惹眼, 院子裡養著群雞鴨,屋子裡有一副乾淨的桌椅,房間裡有兩張床, 若是撿破爛的生意確實不景氣, 一張床也是可以的, 他不打呼, 他們可以睡在一起。

每天早上他出門賺些銀錢,師兄便在家裡看書寫字。待到了日中,他打雜打得賺夠了錢, 便去買些吃食和藥回來, 晌午過後便不出去了,他不想離開師兄太久。

一日十二個時辰,他們能有八個時辰在一處。不會有人惦記著他們,他要想辦法擺脫那些該死的噩夢, 師兄的靈脈也得養回來。

他們閒散著偶爾修修仙,能成成不成就算, 尋常人的一輩子和修士的一輩子都不過一輩子。

只要他們能在一處活, 在一處死, 其實就沒多少分別。

師兄怕冷, 他得找個暖和些的地方。

南地, 南地有什麼好居所呢?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