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刁难对方，似乎每件事都要许砚深直面他们的立场。

就像一把钝刀非要嵌进水泥地，在他们中间划出一道难以逾越的线，吱呀开裂，刺耳的声音让人耳蜗渗血。

许砚深收回平板，表情很淡，只有唇间痣如一滴未干的墨，添了几分颜色。

他说：“随你，不过颜小姐要知道，过几天两家人一起吃饭，你爷爷也会去。”

言下之意是说，这合同现在不签，过几天也躲不掉。

颜绾脸色一变，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倒不是因为吃饭本身，而是吃饭地点。

既然是联姻，她跟许砚深同居就是必然，而婚后的第一顿饭定是要在家里。

找房搬家入住，随便挑一件出来都是麻烦，颜绾一想头都大了。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许砚深提议：“我在城西有套闲置房。”

一听不用自己操心，颜绾几乎是即刻答应下来。

她对房子没抱什么期望，纯当是一个落脚地，但真到了玄关才发现，许砚深准备得意外周到。

三层楼的小洋房，一楼玻璃门里入眼便是餐厅，和外边的院子连成一体。二楼专门给她留了房间放胶片，甚至安了恒温恒湿系统。

整体都走的简约风，朴实又不失设计感，比颜绾现在自己住的房子条件还好，她连挑刺都找不到理由。

花了两天将东西都搬进去，临近吃饭颜绾却犯了难，平常跟爷爷吃饭不是自己下厨就是有阿姨专门准备，但现在许砚深父母都要来，这就是个麻烦。

“你爸妈有忌口吗？”颜绾对许砚深家里情况不太清楚。

小时候还经常见面，但在她父母去世后频率便低了许多，早没印象了。

许砚深坐在沙发上，双手不断敲击键盘，闻言停下来，“不用在意他们。”

颜绾坐到茶几边缘，看也不看，直接合上电脑，“许总就这么敷衍合作方？”

许砚深抿了抿唇，将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你会做饭？”

会吧。

颜绾本想这么说，但介于自己煎个蛋，颜老爷子都能夸得天花乱坠的前提，她又不是那么确定。

“我订了玉鼎煊的餐。”许砚深适时说。

谈话间餐便送到，紧跟着是颜老爷子和许砚深父母。

空荡荡的房子总算有了人气。

有爷爷在，颜绾难得管住嘴，席间都在安静吃饭。

直至颜老爷子突然有急事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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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绾把对方送到门口，回玄关时却听见餐厅间有吵闹声。

似乎是许父对许砚深的新项目有所不满。

颜绾挑起半边眉毛，下意识放轻脚。

其实再具体些，是许父的单人演讲。

因为许砚深全程只是静静地听，一句反驳也没有，如果不是颜绾看见对方逐渐阴沉的脸色，她都以为许砚深聋了。

最后许父嗤笑一声，以一句“要不是你伯父，你那草台班子早垮了”结束。

许砚深似乎早已习惯这些挖苦，而对面许母也没有半点反应，好像身边坐着的不是她的丈夫和儿子，而是两个吵架的陌生人。

颜绾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许家是这种相处模式，跟外界传言截然不同，但再好奇，她还是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回到原位。

盘子里多了一块鱼肉，许砚深将刺全挑了再夹给她。

鲫鱼背部刺最多，却也最嫩。颜绾心里咂舌，不得不佩服对方，为了维持表面和谐真是有足够的耐心，于是她也有模有样从凉菜里舀了一勺核桃放进许砚深的餐盘。

对方一愣，顿了几秒才夹起来吃掉。

画面看起来就像一对新婚燕尔正互相为对方择菜，但这一切都在许父再次开口时破裂。

“听说你们把二楼改成了摄影房？”

颜绾点头应下。

许父突然放下筷子看向她，精明的一双眼中满是嘲讽，“就怕小颜的相纸放在这里不好保存，毕竟房子随主人，我总觉得有股霉味儿。”

一句话就差没把“许砚深晦气”这五个字直说了。

颜绾握筷的手指骤然收紧。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听不惯这么诋毁许砚深。

没有证据、缺乏逻辑，尤其这个人还是对方亲爹。

青瓷碗里映出她假笑的脸，颜绾放缓了声音：“我觉得不会，毕竟儿子随——”

儿子随父母。

这句话被迫断掉。

因为腕骨突然被一道温凉地力度圈住，许砚深的手像某种冷血动物，悄无声息缠上来。

她疑惑地看向对方，却见许砚深垂下眼，微不可察地摇头。

这下颜绾便不好再说什么，对话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晾在原地。

许父“哼”一声，终于止住话头。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结束后颜绾仍是气不过，她从没在吵嘴架时输过，今天却为许砚深破了例。

而许砚深本人居然还面无表情收拾起餐桌，颜绾看着就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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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处来。

“你爸平常都这么跟你说话？”

许砚深的动作停了一瞬，“一般我会避免跟他对话。”

颜绾撑住桌沿，质问道：“之前不是很会跟我吵吗？怎么刚刚像个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