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村大雨淅淅沥沥，如同断了线的串珠落在地上噼啪作响。水汽张扬，轻易掠取过往行人的每一瞬呼吸。

这样沉闷的空气总叫人提不起精神，秋风离了暖阳，萧瑟过了头，好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撑着伞在雨中快行，衣角因伞边落下的雨沾湿，行过几条长街，走进了鸿临客栈。

与外边的四下无人不同，客栈里倒是热闹非凡，因谷村是官道，途径此地的大多是南疆的商人。南来北往的船长，正喝着酒单脚踩在木椅上吹嘘自己的过往，到底有几分可信就得问那一摇一晃的木椅。披着头巾的外来人倒是热情，蹩脚的语言配上华丽的动作，与那船长一唱一和，不逊于戏台的名角。坐在这角落嗑上一把瓜子就能呆上半天。

小厮穿过鱼龙混杂的前厅，将伞归还店家，又向小二要了两壶热酒。随后走到二楼的包间，双手拿着酒，竟直接以脚撞门而入。

里边的人也不生气，像是习以为常，只悠哉游哉地哼着小曲，词是新词，曲是旧曲，眼睛不离话本子，整个人嵌在摇椅上，嘴角噙着笑，等那小厮回话。

飘荡去无边，恨东风断纸鸢......

“小爷，查到了，明日燕雀楼的人会来客栈找您，您只管静候。”那小厮说道。

“嗯，酒放下，出去吧。”那人轻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厮下去。

“好嘞。”说着那小厮放下一壶酒，麻利地给他倒上准备离开。

在门快关上的一霎那，里边的人突然开口，“宁顺，酒放下。”

宁顺吓得一缩脖子，又开了门不太情愿地把另一壶酒也放下，“爷天冷，莫喝多了。”讪讪离开。

眼前这人衣着甚是不凡，一双明媚的眼睛慵懒地半睁着，坐得懒散，但面容与外边的人相比好似谪仙人了。

可饶是徒有虚名的公子哥外出短宿总也会求个清净，不会选这瓜子果核满地之地。如今像这般不着调行事的满天下就一人，南黎三皇子，苏炳秋。

要说起来，苏炳秋小时候还不如此，孔孟老庄家家通晓，当年洪福寺的喇嘛还算过，说是通达仙人的命格，前途无量、逍遥无忧。

可自从他的生母去世后仿佛换了个人，人是依旧风流倜傥，可行事愈发不着调起来，无人知晓个中变故，只道天意弄人罢了。

那巍峨宫墙里头贵人的事迹，世人爱听却不关心，给他编排了个仙人折腰的戏码，只取一乐罢了。苏炳秋也不在意，顾自潇洒去了，给他二哥倒是急得不轻。

酒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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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足，苏炳秋这一睡委实睡了个好觉，只不过醒来便已是日上三竿。

宁顺知晓自家主子的性子，燕雀楼的人来了便请他到了前厅喝上热茶。好在周围吵闹着，等着也不无聊，头往一边偏去便看不见座上人的白眼了。只一双耳朵竖着，听见苏炳秋包间的门一打开，立马上楼将祖宗请了下来。

“祖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架着脑袋，凑近了看那人，忽地皱起了眉头，“沈寒，长这样？”苏炳秋一脸难以置信，眉头快要拧上天去，“不是相传是个年轻俊朗的公子吗？”

那人轻笑，本就有两三分不耐烦，现在更甚了，冷冰冰甩出一句，“想不到三皇子也爱听信谣言。”

宁顺心中咯噔一下，想着此人怎么直接说出苏炳秋的身份，如此不上道，立马打断道，“二位看不如上包间聊？”

苏炳秋听那人绕开了他的问题，甚是不悦，摆了摆手说道，“你并非沈寒，自然也没有我想要的消息，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聊，阁下请回吧。”

“小楼主常年行踪不定，贵人也犯不着去寻。”座上客毫不留恋，撂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炳秋已是不悦，又听这冷冰冰的一句，便直接转身上楼，宁顺连忙跟上。

回到包间喝了口茶才将气给咽下，抬手指向窗户，对宁顺说道，“你去北地军营告诉苏罹满，说我实在无能，让他自己去查。”

苏罹满是当今太子，也就是苏炳秋的二哥。当朝先前确实有另外一个太子，也是当今圣上的长子，苏煜。

比起苏罹满的威名在外，以及苏炳秋的声名狼藉，世人对苏煜的评价倒是有几分怜悯。先太子的德誉无人能及，出巡青泉镇二载未曾有人说其不是，还得一青泉公子的美誉。可谓是天下之典范，人皆向往之。苍天或许有灵，瞧见了青泉公子也忍不住邀他做了仙人罢。

现今北地战事吃紧，谁料瑞安又突生变故，晋武帝派苏罹满秘密支援北军，好巧不巧被半醉的苏炳秋听到。

苏罹满便仗着他理屈给他揽下调查瑞安事变的活，如今他是寻不着人也不想寻，太子殿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而他顶个无能的名号便去逍遥自在，何乐而不为？

宁顺虽不知为何苏炳秋将此事告知太子，只当是他不着调惯了，左右不过一个小小挫折，这娇生惯养的祖宗就受不住了。不过再怎么瞧不上也不能丢了差事，这信不送也得送。因太子此次是秘密前往，于是这信只能他来送。

他只好收拾了行李，又担心苏炳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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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着路，给他请好车夫，打点好客栈老板，活像个操碎心的兄长，自觉满意了，这才离开。

折腾这么一会儿已是深夜了，苏炳秋估摸着宁顺走远了，悄悄从窗子翻了下去，从小到大，也这轻功能称得上一个好字。

一身轻松地在大街上走着，心想着将那耳目送走，也不枉费自己喝了三天的白水酒，可算能去寻壶佳酿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身边竟再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拐了好几道小弯，走进一道狭窄的山路，两旁满是半枯不谢的野花，在寒风凛冽中骄傲得凄凉。

苏炳秋拢了拢外衫，一直前行直至一座小院，隔着风枝寒叶出现在眼前。

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到后院，走向一位顾盼生姿的女子。

眉眼一弯，笑着说：“宁掌柜，来您这讨口酒喝，不知是否还有空座？”

宁掌柜，便是宁可，清都门掌门人，江湖人称酒娘子，酿得一手好酒，名为秋寒酿，世人千金求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