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慘烈的廝殺發生在巳時三刻。
李明月折斷插在肋間的長矛,用矛尖蘸血在元夏軍戰鼓上畫下木槿圖騰。
當倖存的三十七名寒門子弟將他圍在中央時,他們破碎的鎧甲上全都烙著相同的圖案——有人用燒紅的箭矢,在鐵衣內側刻下了族徽。
雨停時分,李明月在堆積如山的屍骸間找到了陸九齡。
醫官的心口插著半截竹簡,正是那夜埋進灶灰的密信。
"陛下……終究算錯了……"垂死者攥住他的腕甲,"秋風……從來不止……掃落葉……"
李明月掰開陸九齡僵硬的手指,掌心裡赫然是枚木槿花鐵徽。
他忽然想起那個替自己擋箭的親衛,想起所有寒門士兵內衫上母親繡的花——原來在楚雲軒派來的密探最貼近心口的位置,也藏著同樣的圖騰。
殘陽如血時,陳平帶來了陸九齡頭頸的頭顱。
軍醫的衣冠里藏著與元夏軍往來的密函,火漆印竟是長安宮中的並蒂蓮紋樣。
"不是我們贏了。"李明月將染血的族徽拋向空中,"是這座吃人的朝堂,終於裂開了道口子。"
當夜,青州城外三百寒門子弟歃血為盟。
他們熔了朝廷的制式鎧甲,將鐵水澆鑄成九百枚木槿徽記。
李明月在祭天燔火中投進半幅焦黑的"李"字纛旗,火焰里噼啪作響的,不知是絲綢還是白骨。
遠在太極殿的楚雲軒突然捏碎了手中的木蘭殘枝。
他望著西方天際的血色晚霞,仿佛看見無數鐵鑄的木槿花在屍山血海中綻放。
更漏聲里,楚雲軒對著遠空舉杯:"敬秋風。"
第218章 夢求長生
長安城闕在秋日的煙雨中泛著青黃色, 朱雀門前的凱旋台空空蕩蕩。
李明月駐馬高坡,玄甲軍旗被細雨浸透,沉甸甸垂在旗杆上。
青州得勝, 他亦收攏了不少寒門將士。
木槿花圖騰,纏繞於戰旗之上,格外矚目。
如今他們凱旋而歸, 長安城卻是更加冷清。
聽聞三日前, 魏老將軍率三百輕騎清掃南境王帳歸來, 楚雲軒卻親手將慶功酒潑灑在朱雀門前, 鎏金酒樽擲地時發出的清響似乎猶在耳畔。
"侯爺,禮部的人……"
副將陳平遞上輿圖,牛皮捲軸上沾著未乾的血跡——這是三日前收到的冀州密報, 此刻倒成了最體面的台階。
李明月抬手止住話頭。
遠處城樓上忽起一陣騷動, 朱漆大門緩緩推開半扇,兩個小黃門抬著漆盤碎步而出。
盤上既無犒軍詔書,也無封賞金帛,只擺著個青瓷酒壺, 壺嘴缺了半塊,應是那一年的舊物。
"平陽侯接旨——"
中貴人靈均的唱喏聲像刀劍刮過青磚, "陛下口諭:青州路遠, 賜酒暖身。"
玄甲軍陣中響起鐵器摩擦聲, 百戰精銳的殺氣驚飛城頭宿鳥。
李明月卻低笑出聲, 腕甲與劍鞘相擊如鳴佩環。
他記得天順九年的上元夜, 還是質子的他與文山醉臥梅林, 執此壺斟了半盞殘雪與他盟誓:"明月昭昭, 山高水長。"
可惜, 過往歲月曆歷在目, 昔日故人卻陰陽兩隔。
始作俑者,此刻正端坐高堂,冷漠無情。
陳平忽然悶哼一聲,李明月餘光瞥見他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三十里外青州城頭的血還沒冷透,活下來的將士此刻正望著主將的背影,他們盔甲縫隙里還卡著青州的砂礫。
"臣,謝陛下隆恩。"
李明月翻身下馬,玄色披風掃過道旁枯萎的野艾。
他單手接過酒壺的姿勢仍端正妥帖禮,只是掌心舊傷被冰裂紋刺得生疼。
仰頭飲盡時,幾滴酒液順著喉結滾進鎖子甲,洇濕了內襯的素絹——那絹上還繡著半闕《破陣子》,針腳是長孫特有的錯金繡法。
殘酒入喉,竟品出幾分青梅澀味。
李明月瞳孔微縮,這是蘇先生平日最愛的釀法,要在驚蟄當日采未熟青果,用崑山玉髓鎮在冰窖整冬。
不曾想,陛下竟然「長情」至此。
他忽然想起那日,蘇珏立在灞橋柳下說的那句:"二公子可知青梅最宜佐酒,卻不宜入藥?"<="<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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