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瞞不過蘇先生,我提前半年就在嘉峪關前三百里處埋下硝石和火油。"
李明月直視著蘇珏的眼眸,"只要父兄無法抵達嘉峪關……"
說到此處,李明月突然停頓,眼底蔓延出的是一種決然到極致的痛苦。
如此變化,驀然讓蘇珏心頭一緊,他反問道,「那你呢?」
「我?」
李明月搖頭苦笑,「不知道,我沒想過給自己留什麼路,前世太苦,我不想重蹈覆轍……」
一提到前世,李明月肉眼可見的神色迷茫。
回想前世種種,父兄慘死,諾大的九州,唯有他隻身一人。
那時已經登上帝位的自己,經常獨自一人坐在富麗堂皇的長安宮,寢殿內掛著故人的畫像。
他總會從傍晚,枯坐至天明。
直到近身侍奉的內侍戰戰兢兢地來到身前,苦勸自己合一合眼,稍作休息,自己才微微一笑,「朕要做一件事情。」
他記得,那時的自己是如此說的,「蘇先生,朕想他們了……」
這話沒頭沒尾,語無倫次。
從李明月,到周靈王;
從冀州,到長安;
從萬人台上的指點江山,到御書房內的宵衣旰食。
周靈王李明月在位二十年。
唯一的嗜好,便是找來蘇先生,聽他講講往事。
重複,再重複,直到滾瓜爛熟才心滿意足。
無論政事多麼複雜,他只要聽一段懷念的往事就好。
虔誠、狂熱,甚至走火入魔。
「故人凋零,唯有蘇先生還在,朕,真的覺得累了……」
多少次心力交瘁之時,都是蘇先生陪在他的身側,與他度過那漫長的冷夜。
然而,時不待明月。
蘇先生僅陪伴了他三年。
周朝新元歷三年,帝師蘇珏病重,這位歷經三朝的傳奇人物終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自此,他徹底失去了最後一位故人。
之後的二十年,李明月的記憶是模糊的。
時光飛逝,他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朕,就要來找你們了……」
他不斷念叨著這句話,在月華台上站了整夜,一病不起。
半月後,周靈王李明月駕崩,諡號宣靖。
李明月沉浸在前世的痛苦之中,電光火石間,蘇珏察覺到李明月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換父兄的一線生機。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蘇珏心神動盪,之前籠罩於心頭的迷霧豁然開朗。
所謂的峰迴路轉,不過是逆天改命。
「侯爺,蘇某勸你不要動那個念頭。」
「總要試一試。」李明月回答的平靜。
「是拿性命做賭注嗎?」蘇珏再次反問,這一次李明月沒有回答,只是沉默。
「蘇某明白了。」
見此,蘇珏也不再多問,他扯下衣裳下擺為李明月包紮傷口,然後將大氅還給李明月,之後抱著招財離開觀星台。
而李明月卻未曾離開,觀星台是最好的回憶之地。
不知過了多久,城樓下傳來玄甲軍整裝的鐵器碰撞聲,李明月終於回過神來。
他將星經殘頁小心翼翼按在胸口。
"父親,當年您教我觀星,說白虎抬頭必見血光。"
他對著嘉峪關方向喃喃自語,指尖拂過玄甲上的白虎紋,"卻沒說白虎垂首時,該用多少亡魂填星軌。"
雪忽然大了,紛紛揚揚像是要掩埋所有星象讖語。
李明月最後望了一眼渾天儀,青龍角上的穗子已結滿冰凌,在月光下泛著血色。
他轉身時帶起的氣流驚動儀軌間棲息的寒鴉,黑羽掠過《尉繚子》中夾著的信箋。那紙上只有八個字,墨跡暈染如淚痕:
"此去無歸,勿候星隕。"
……
卯時三刻的冀州轅門擂起戰鼓,蘇珏撞開持戟衛兵衝進中軍帳。
中軍帳內,李元勝正在擦拭自己的青銅劍。
顯然是已經做好了開拔的準備。
一見到蘇珏急匆匆的進來,李元勝便知道他還是來勸他們不要去嘉峪關的。
「蘇先生,夜深霜寒,還下著雪,你身體不好,先回去休息吧,待天亮時再與我們送行。」
李元勝很清楚,蘇珏如此執拗的阻止他們,並不是人心涼薄,而是真的擔心他們的安危。
"蘇某不才,方才夜觀天象,不想得此卦象,此卦象若應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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