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露曾偷聽過一次郁言和他媽媽打視頻。開場還算順遂,郁母問他最近如何云云,說著說著開始哭天抹淚,哭訴妹妹這段時間如何如何不好。當時恰逢李寒露家剛有變故,李寒露很黏郁言,郁言在陽台接電話,李寒露就悄悄坐在玻璃門內等他。
郁言向來沉默寡言,也不善情緒外露,哪怕李寒露與他日日待在一起,也從沒聽他說過什麼甜言蜜語。郁母的悲傷沒有得到她所期待的回應,於是那悲傷瞬間化作憤怒,轉而指責郁言不關心妹妹,連句問候也沒有。
李寒露聽那高八度的斥責連聽了五分鐘,忍無可忍,拉開玻璃門咣當一甩,對著鏡頭怒罵回去,「他不愛講話就不愛講話,你第一天認識他?你女兒已經那樣了,你還想逼死你兒子嗎?我說怎麼郁言寒暑假從來不回家,你——哎郁言你掛電話幹什麼我還沒說完呢!」
「露露,」郁言快速收起手機,強行抱住李寒露,一下一下拍她的背,試圖安撫,「沒事的,沒事的。」
那段時間李寒露時而鬱鬱寡歡時而暴躁易怒,郁母不過恰好成了她的情緒發泄口,可替郁言不平也是真的,這一瞬間李寒露甚至憤怒於郁言的忍讓。李寒露用力推開郁言,劈頭蓋臉痛斥道:「她說你你就聽著,她說你你怎麼不知道掛電話啊?」
一切久遠如同前世,李寒露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可回憶起來竟然毫不費力。尹澤川問,「然後呢?你回家了?」
「沒有。」李寒露苦笑搖頭,垂下視線。「可能是不敢吧,我不敢回國面對一切,所以選擇逃避問題。那個時候我還太小,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但即使我處在現在的年齡,我好像依然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李寒露逃避了半年,直到避無可避。半年後李寒露得到消息,李父猝死,這半年的生活費總算攢夠了機票錢,李寒露當即回國。
回國回得太急,甚至沒來得及跟郁言說。
李寒露不知道正常的起訴審判流程該走多久,但李父的一切進程都快得出乎意料,又或許這件事情早已不止半年,只是被李寒露知道得太遲。一朝身死,蓋棺定論,所有是是非非都已沒有意義。曾經賓客如雲,高朋滿座,到死不過一具薄棺,送葬也只有李寒露一人。李母將李寒露送到火葬場外,然後告訴李寒露,她和李父去年已經離婚,上個月她剛剛再婚。
「那一刻我覺得我媽是個叛徒,」李寒露對尹澤川說,甚至還帶著笑,像是聽盡荒唐事,所見皆笑談,「是我們這個家庭的——叛徒。」
尹澤川沉默著,只安靜注視她。李寒露卻說上了癮,仿佛真跟說書一般,自己的情緒早已體會不出幾分,一切不過他人噩夢。「你見過火葬場的焚化爐嗎?」抬手比劃示意,「有一整排,燒的時候連著棺材一起進去。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我爸,沒我之前想像中那麼嚇人,和睡著了差不多。然後那個爐子就開始熱起來,從外面都能感覺到熱。工作人員拿著單子核對身份,問我是他女兒嗎,我說是,他就讓我跪下三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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