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背寬闊清晰的線條一路向下延伸,直到腰部被黑金色的腰帶驟然收緊。
他像猛獸臨水俯首,微微弓起的脊背看似鬆弛卻暗中蓄力,在獵物放鬆警惕的一瞬就會將之撕碎。
「這應該是今年最大的新聞。」阿緹琉絲目視著金色的光屏,平靜地說。
他的醫生一邊將手中的注射器推到底部,一邊搭話到:「是啊,不過這大新聞得有你一半功勞。」
對他調侃的話不置可否,阿緹琉絲目光淡漠地看著自己布滿針孔的手臂,骨肉均勻,蒼白到仿佛失去所有生命力。
他隨意地問:「基因藥劑的事情......你和列昂說了麼?」
醫生感受到掌下的肌肉在這一瞬間變得繃緊。
「發了訊息。」醫生看向阿緹琉絲冷淡的面孔,「他會看到的。」
那張冷淡姝麗的面容浮現出一絲笑意,如冰雪瞬間消融,連疾病也分外眷顧這張美到驚心動魄的臉。
「我不知道這有什麼可高興的。」醫生發出自己的疑問,向阿緹琉絲坦白自己的困惑,「為了他的小雄蟲,列昂上將幾乎毫無疑問會選擇基因藥劑。」
到了那時——到了列昂·阿列克為了別的雄蟲向你提出請求,即使代價是你的生命時,你該怎麼辦呢。
阿緹琉絲半真半假地開玩笑:「夢做到現在,是該醒的時候了。」
他多年如一日地追逐列昂,仿佛在做一場令他午夜夢醒時汗濕後背的經年大夢。
如今他把自己放到天平輕如羽毛的一端,用列昂的選擇結束這場纏繞他多年的夢。
這是其中真的部分。
假的部分則是——他在心底還是希冀列昂會選擇自己,好夢成真,就此不散。
但列昂不會選擇他的,阿緹琉絲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醫生恍然大悟,對阿緹琉絲同樣半真半假地說:「作為二十多年的朋友,不管你怎麼想,不管列昂·阿列克那個混蛋怎麼想,我不會讓你死。」
他不會讓阿緹琉絲死,這一點千真萬確。
但如果阿緹琉絲自己不想活了,千真萬確也會出現意外。
除了生命,阿緹琉絲在這世上沒有任何值得眷戀的東西——親情、愛情、前途、榮譽,他都或坦然或絕望地面對過它們的失去。
醫生不認為單憑自己,有什麼資格讓對方繼續這除了痛苦外貧瘠無物的生命。
阿緹琉絲說:「你比我更清楚這個事實——伊桑,我沒有多久可以活了。」
他的手腕從寬鬆的病服里露出,白皙光潔的腕部有一塊猙獰的傷疤:「三年前鏟去族徽後,我的精神力就開始衰落,接下來兩年對精神力的透支使用讓一切變得雪上加霜。」
「後來我的精神力衰竭,你說只有提坦之森的龍牙可以治療。當時第九軍團遠征軍正在提坦之森征伐星際海盜泰門,我托夏蓋帶回龍牙。」
「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提坦之森最後一叢龍牙毀於遠征軍和泰門的交火,夏蓋也沒能再回來。」
「我有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伊桑。」阿緹琉絲看著多年老友,唇邊的笑意純淨而疲倦。
「我沒有比你先放棄。但活著實在是很艱難,我跑了這麼久,現在只想停在這安靜地睡會。」
阿緹琉絲曾經奮力向前奔跑,命運追逐他如噬人猛獸,他惶惶不可終日以至於不敢回頭,現在卻只想在被吞噬前安靜地睡一覺。
精神力衰竭的伴隨症狀包括但不限於多器官弱化衰竭,現在的阿緹琉絲是強弩之末這四個字最好的寫照。
原本金光燦爛的翅翼早已黯淡無光,時而抽搐顫動,是雄蟲再也無法控制精神力的表現。
除了繁複精美的紋路,阿緹琉絲曾經引以為傲的翅翼上還布滿了裂痕,就像一顆心被徹底撕裂後經年不愈的沉痼。
病房陷入一陣沉默,伊桑無法吐露出任何言語,他目睹既是患者也是摯友的阿緹琉絲,在生死關上走了何止百回,作為醫生的天職告訴他,已經無藥可醫,無法可治了。
任何多餘的挽救只會給阿緹琉絲帶來痛苦,他此時應該做的不是徒勞無功地執著於挽救阿緹琉絲的生命,而是讓阿緹琉絲在最後的時光里能夠不那麼痛苦。
無藥可醫,無法可治。伊桑曾經帶領團隊攻克過無數疑難雜症,但這次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阿緹琉絲作為所有蟲族認知里最為矯健的雄蟲戰士,曾經有著無比強大的身體素質,現在卻比最為病弱的蟲族還要短命。
阿緹琉絲輕笑一聲打破了沉默,卻不是對著伊桑說話:「既然來了,便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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