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聾發聵的鐘聲讓阿緹琉絲頃刻回神,腦海中嘈雜無章的聲音歸於沉寂,一切質疑、憤怒、困惑的詰問杳然消失。
這是——
阿緹琉絲震驚抬眸,正對上巨蛇塑像的漆黑豎瞳,這讓他意識到自己此刻正位於安提戈涅大教堂。
他條件反射地看向雙手,左手腕上複雜精緻的族徽猝不及防間映入眼帘,是曾經烙印在他靈魂深處,卻被自己親手挖除的圖案。
還有腦海中沉靜深邃的精神海,收攏在鞘骨里完好無缺的翅翼,以及健康無比的軀體。
原來如此。
年幼時阿緹琉絲聽過一個神話,如果執念強烈,每一位蟲族都可以感動朱庇特,朱庇特會許給那位蟲族一個願望。
而他上輩子死前最強烈的願望就是再看一眼以前的自己——健康而生機勃勃的阿緹琉絲,即使是千難萬苦也輕易蹚過,仿佛這個世上沒有能將他擊敗的困境。
如今他有強健的體魄和不屈的意志,一切推倒重來,命運的權柄必須徹底易主。
阿緹琉絲狂喜之下很快就接受了自己重生在十三年前的事實,因呼吸道衰竭,他曾經的每一次呼吸都感受著巨大痛苦。
所以他現在第一反應是貪婪地自由呼吸,感受著生機在這具軀體內肆意流淌。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此時此地正在舉行的是自己的成年禮。
作為厄喀德那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阿緹琉絲將在自己的成年禮上真正獲得家族的認可,並將自己的姓名簽署在福音聖書上,作為厄喀德那家族推出的國王候選人。
這枚族徽就是在成年禮上由他的雄父蘭因大公親手紋制——族徽需要由高等級雄蟲用精神力紋制,對精神力消耗巨大,一般由家族內的旁系長輩進行。
蘭因大公卻因憐愛幼子,以驚人的精細度親自完成了這場紋制,事後靜養了數月之久。
想到雄父,阿緹琉絲心中一疼,強打精神回憶接下來的流程。
教宗洗禮。
塔爾塔洛斯神教是斯堤克斯帝國唯一信奉的教宗,奉朱庇特為主神,祂們認為萬物的歸途是沉落在大地最深處的深淵,寧靜深遠,靜默莊嚴。
無數的拱券讓安提戈涅大教堂縱深幽遠,從天窗投入的陽光經過反覆折射,已如幾尾銀魚在無盡深遠的暗海。
微光跳動,匯聚在阿緹琉絲頭頂,而後傾瀉而下,如寶石簾幕,如水光四濺,那浮光躍金下冰冷平靜的面容,在模糊光線中依舊美得歷歷在目,比神像更具聖潔。
全身漆黑的教宗高坐在神明台上,如神明背後的影子,寂靜而沉默地注視著聚光燈中間的阿緹琉絲。
有如神跡。
戴著黑色紗帽的葉菲烈尼·奧汀維奇·烏拉諾斯這般想到,而後他在寂靜中向阿緹琉絲伸出了左手。
按照斯堤克斯帝國的傳統,阿緹琉絲將站在聖階下,向樞機團行吻手禮,然後仰首等待樞機主教為他佩戴象徵著厄喀德那家族的胸針。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從漆黑的銀邊袖袍中伸出,極致的白與黑構成一幅優雅畫卷,存在感強烈地吸引著所有蟲族的視線。
美中不足的是,這隻手缺失了小指,僅存的四指呈現出畸形而怪異的美,居高臨下地懸停在阿緹琉絲面前。
「黯黑的大地上,主的子民垂著腦袋平靜地走著
萬物在光明和寧靜里向著深淵降落
夕陽沉寂
而神秘天國的甜蜜
永遠留駐在我的心中。」
唱詩班低聲吟詠著,幼童純淨空靈的聲音如泠泠冷泉,在教堂中盈盈流淌。
阿緹琉絲目視著這隻手,微微低頭,鮮紅的嘴唇在纖瘦的手背上一擦而過,他的脊背自始至終沒有彎折,眼睫下垂,顯出具有欺騙性的柔順與虔誠。
這位殘缺的樞機主教將冰冷精美的寶石胸針別在阿緹琉絲的胸口,阿緹琉絲無法透過黑沉沉的紗帽看到祂的表情,卻依稀能猜到些許。
一定是充滿了揶揄和戲謔。
少年時最離經叛道的好友,如今卻成為了離神明最近的樞機主教,甚至得以親手為自己佩戴成年胸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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