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五歲的葉菲烈尼無法聽懂雄父的講述,他乖乖躺在為自己量身打造的胡桃木小床上,輝煌華美的床幃讓他像躺在寶箱裡的小王子,他仰頭去看坐在床邊的雄父,偷偷撫摸著雄父長至腳踝的雪發。
在特定的柔和光線下, 烏拉諾斯家族的雪發會反射出碎銀般的光澤,等級越高的蟲族,這頭雪發的光澤便會越耀眼。
葉菲烈尼的雄父無疑是一名高等級雄蟲,此刻他的長髮便猶如灑滿月輝般, 吸引著葉菲烈尼的注意力。
「有了弟弟以後,葉尼就要學會聽話了。」俄狄浦斯目光溫柔地看著自己的珍寶,他忍不住傾身俯首而下, 在葉菲烈尼雪團似的柔軟面頰上落下一吻。
他今天沒有吸菸也沒有喝酒,會讓他精神不正常的禁用藥物也被束之高閣,他甚至特地在治療倉里躺了一個小時, 確保自己處於絕對正常清醒的理智狀態。
今天是斯堤吉安的破殼日,他的葉尼迎來了人生中永遠無法擺脫的血親。
葉菲烈尼仰頭接受了這個吻,他為雄父唇齒間顫抖的呼吸而感到癢意,所以他本能地伸手去碰觸雄父的面頰。
他摸到了一點濕意。
幼崽惶恐地去看雄父,他急得用雙手去摟雄父優美白皙的脖頸,語調都變得尖利起來:「不,不哭,雄父不要哭……!」
俄狄浦斯保持著俯身的姿勢,他埋入幼崽小小的、溫熱的胸膛,感受著那顆孱弱卻堅定的心臟,一下又一下地跳動著,這是從他的身軀分化而出的心臟。
這是他的孩子。
這是他的太陽。
當俄狄浦斯再次抬頭時,他已經變得神色無異,與髮絲同色的眼睫也不見絲毫淚意,似乎剛剛的一切都只是葉菲烈尼的錯覺而已。
他溫聲細語地對五歲的葉菲烈尼說:「雄父沒有哭,雄父只是……太累了。」
黑夜是沒有太陽的。
無法觸及、無法對話、無法脫罪,亦無從辯解。
他為葉尼帶來了一個弟弟,一個與葉尼擁有著刻骨血脈的弟弟,一個日後會將葉尼逼至絕境的雌蟲。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自我厭憎讓他雪白的脖頸上綻出條條青筋,肌肉與骨骼間湧起的劇痛讓他戰慄不已,心跳加快、瞳孔擴大、忽冷忽熱、大汗淋漓,他焦慮得開始神志不清。
治療倉治不了他的心癮。
他已經被多年來的濫用藥物弄得一塌糊塗。
酗酒、抽菸、濫用藥物,這副外表精美的皮囊早就爛得徹徹底底。
負責烏拉諾斯族長的身體健康的醫療團隊一次次警告他的雌君,再這樣下去,族長絕對活不到中年期,他的神經中樞已經明顯不正常了。
俄狄浦斯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癲狂之淵的邊緣行走鋼絲,只要超出臨界點一個腳趾,他都會立刻摔得粉身碎骨。
一開始,他只是為了緩解與血親媾和的痛苦而給自己打了過量鎮靜劑,但是後來他的伴侶們發現,比適量要稍微多一點的藥劑量似乎可以讓這個雄蟲露出更加溫柔美麗的一面。
他們像一群游匿於腥濁雨林里的食人魚,在嗅到從這個雄蟲身上流出的一絲脆弱血氣後,簡直像發了瘋似的圍上來,恨不得將他分而食之、大快朵頤,每一根骨、每一塊肉都被貪婪而珍惜地再三咀嚼。
直到俄狄浦斯徹底藥物上癮,他們才萌生悔意,但已經太晚了,戒斷藥物的神經手術涉及多巴胺系統平衡、前額葉調控、成癮記憶消除和基因表達模式修復,這個雄蟲的身體已經扛不住如此複雜漫長的手術。
葉菲烈尼哭著抱住雄父,他小小的身體緊緊貼著對方瘦弱的身軀,顛三倒四地說著會永遠愛雄父,溫熱的淚水啪嗒啪嗒滴落在繡著鳥雀的刺繡抱枕上,氳出一片模糊的小小地圖。
這片地圖通往世界的彼端。
今晚之後,俄狄浦斯醉死在浮空城堡的雲端浴池中。
他成為一具冰冷的、美麗的、面無表情的屍體。
葉菲烈尼痛恨他不負責任的雄父,無論是在阿緹琉絲面前,還是在佐伊面前,他從未表現出對亡父的懷念,只有深惡痛絕與蔑視不屑。
他曾顛三倒四地說會永遠愛雄父。
然而在以後的多年裡,荒唐淫。亂的雄父成為他無數次咬牙堅持時對自己的告誡:葉菲烈尼,你要變成他那樣嗎?你不反抗,你不逃跑,就會變成他那樣。
俄狄浦斯死後,葉菲烈尼再也無法和自己的雌父以及那些糾纏了俄狄浦斯多年的雌侍共處一室,他逐漸明白到底是什麼東西殺死了俄狄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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