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永遠溫柔憂傷的雄蟲坐在花園裡藤蘿編織的鞦韆上, 輕聲細語地為他講述著手中早已被翻閱多次的神話集。
烏拉諾斯花園裡的鞦韆十分寬大,經過油化拋光處理的天然葡萄藤與紫藤纏繞出精緻複雜的座椅,柔軟親和的亞麻抱枕與繡毯鋪出一個舒適乾爽的小窩。
愛德華便半躺在這小窩裡,憑藉強大的核心控制著力度枕在雄蟲柔軟纖細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遠遠談不上舒適,愛德華上半身躺在鞦韆里, 下半身卻歪斜地坐著,兩條長腿也無所適從地垂在座椅下。
但他卻如此的昏昏欲睡, 完全沉浸在俄狄浦斯溫和的氣息中。
這是很多很多年前,他和俄狄浦斯的相處日常。
那時剛剛踏入青年期的愛德華還很年輕,他令人恐懼的戰鬥天賦與軍事才能卻已經初露崢嶸,愛德華由此得以成為俄狄浦斯的雌君預備役。
俄狄浦斯最終在一眾雌蟲中選擇了他,賜予他戰無不勝的愛欲長矛。
心臟猝然爆發足以灼燒肺腑的痛苦, 朦朧的記憶在此刻徹底回溯,被夏蓋重傷因而躺在治療倉里的愛德華緩緩睜開雙眼,那雙血色的瞳孔如同慘白雪地上兩個猩紅的血洞。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這個雌蟲是沒有心的。
愛德華向星艦外流火四竄的天空沉沉看去, 毫無光采的眼眸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變動,他緩緩支撐身體在治療倉中坐起,然後仰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天花板。
超維合金打造而成的天花板清晰映出那張堪稱俊美華麗的臉, 愛德華靜默地看著自己的臉,企圖從中找出一點熟悉的痕跡。
很久以前,他就已經認不出任何人了。
在他混亂瘋狂的腦海中, 只能記起那唯一一張臉,可這張臉的主人讓他將其徹底忘記,所以他只好逼著自己將這唯一記住的東西也忘記。
俄狄浦斯自戕前難得從藥物與菸酒中清醒理智了一會,在陪伴完他們共同的蟲崽葉尼後,這個脆弱緊繃到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折斷的雄蟲,摸著愛德華的臉說:
被你記住真的是一件很噁心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再記得我?否則我下了地獄都很難安心啊。
可是,可是此刻如此厭惡愛德華的雄蟲,在初遇時曾偏頭對他笑著說:要記住我,要永遠記住我。
愛德華安靜地被雄主摸著臉頰,他歪頭蹭了蹭雄主的手掌,平靜地說:好。
然後他將俄狄浦斯的臉從腦海中徹底刪除。
這是他與俄狄浦斯之間的最後一次談話,他回應對方的是一個簡單的「好」,他再一次聽從了雄主的話語,放開對方的手,忘記對方的臉。
然後徹底失去對方。
失去……?
他失去雄主原來已經二十一年了麼。
坐在治療倉里的愛德華從亂如鳥穴的記憶巢穴中扒出唯一清晰的時間節點,他看著天花板上自己無比陌生的面容,緩慢地抬手撫上自己的胸膛,多年前俄狄浦斯也曾這樣為他按下血色掌印。
愛德華安靜地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強健、有力、蓬勃澎湃的生命力從這顆心臟一泵一泵地躍出。
還要很多年才會自然死去。
他還會活很多年。
愛德華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愛德華不敢自殺,因為俄狄浦斯死前說不想在地獄與他重逢,不想讓他的骨灰放在自己墓旁,就算逃脫不了合葬的命運,也想拖延著晚點與愛德華葬在一起。
最好當俄狄浦斯已經進入冥河的下一次輪迴時,愛德華再走進地獄。
那就晚點吧。
愛德華再一次選擇聽話。
他蹙眉企圖回憶俄狄浦斯還對自己說過哪些話,於是沾染著血跡與花香的零碎記憶就此席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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