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沙啞,很容易變能聽出其中的悲愴:「當初,高立身這個狗官也說會開倉放糧,會分發藥材,會讓大夫醫治我們!結果呢?轉頭就燒死了那麼多人!」
「我帶人去糧倉藥倉搶東西!才發現,所謂的糧倉,裡頭放的確實摻著觀音土的陳糠!還有藥倉,哪來的藥材?全是亂草!」
江燼梧也是才知道其中隱情。
恐怕,這才是高立身會想出一個燒活人的狗主意的原因。存糧和救急用的藥材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貪了個乾淨,隨意充了些不值錢的東西進倉掩人耳目,他如果沒辦法混過去,等朝廷來人,絕對掩蓋不過去!
他看著這少年,抿了抿唇,「我能理解你對朝廷的不信任,這是朝廷之過,無法抹去,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和高立身不一樣,我是來救你們的。」
他揚手,身後車馬掀開苫布,露出整齊碼放的麻袋與青布藥箱,「只要你開城門,我保你們,可活,更不會計較什麼暴亂!」
阿韞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死死盯著那一車一車的東西,咬著牙,卻一直沒鬆口。
江燼梧看得出他的掙扎,又揚聲:「你可以有時間考慮,但你身後那些人等得起嗎?」
他說,他帶人去搶了糧倉和藥倉,就說明,他們的的確確缺糧又缺藥,也不知是怎麼堅持下這些天的。
江燼梧垂眸,片刻後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書冊:「這是宮中太醫署收錄的《瘟症疏議》,裡面記載了百年前成帝時期大魏各地爆發鼠疫時用過的各種藥方,這幾天雖然路途匆忙,但我帶來的太醫沿途一直沒有停下研究。」
「小公子,信或不信,你身後的人,活或不活,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阿韞握著劍柄的手止不住有些輕顫,他咬牙切齒瞪著江燼梧,嘴裡念著:「你們這些,這些狗官……」
就在這時,阿韞耳邊響起小丫頭的聲音:「……太子?」
阿韞一愣,扭頭果然看見是瀟瀟,「瀟瀟?你怎麼跑來這裡了?不是讓你在府衙照顧其他人嗎?你知不知道這裡很——」他突然意識到什麼,「你說他是誰?」
「哥哥!你不記得嗎?我跟你說過啊,娘親帶我逃難的時候遇到壞人,就是他救的我們!還派人護送我和娘親的棺木回的金州!他是太子!我記得!」
阿韞怔了怔,太子?
瀟瀟還說:「哥哥,你讓他進來吧!他是好人,他真的是好人!」
「別說了,你知道什麼?乖一點!」他這樣說著,身上的攻擊性卻明顯減弱了很多,他看著城門口,高揚著嗓子,問:「你是太子?你是不是太子?!」
江燼梧雖意外,但沒錯過他態度的迅速轉變,當即點頭,「是!你若不信,可以讓金州副指揮使於參來認人,他回京述職時曾見過孤!」
……
「好!你和東西可以進!但那些兵!不能進!」
跟隨江燼梧來的副將一聽,連忙上前,說話時也死死攥住韁繩,「不行!殿下!絕對不能答應!這群暴民連當地知州都敢殺,您絕不能就這樣進去!末將必須時刻守衛您!」
江燼梧卻抬了抬頭,和少年那雙倔強的眼睛隔空對上。
他忽微微笑了一下,「不必擔心。他們只是要一條活路而已,不會傷我的。」
這個世道,努力地想找一條活路,又有什麼錯呢?何況,這個少年,也不是什麼壞人,若非被逼迫至此,他又何至於呢?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他回答:「好!孤答應你!」
他抬起手:「除太醫外,所有將士!後退一里!」
*
江燼梧早想過,金州的情況不會好,但真進來看到了,才知道,這裡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金州的官衙全部是染疫的病人,草草鋪了草蓆就這樣躺著,喝的藥也不知道是什麼方子,太醫翻了翻藥渣便蹙起了眉頭,他們進來時都服了預防用的藥丸,還覆了浸過藥汁的面巾在臉上,可照顧他們的人卻是連個防護措施也沒有。
「殿下,這樣不行,染疫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必須得隔離!」太醫署的太醫令這次是自請跟來的,他是醫中聖手,從進來開始,緊皺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江燼梧神色複雜地環顧了一圈,不用太醫令說他也知道這樣不行。
只是他還沒開口,叫阿韞的少年先跟刺蝟一樣張開手攔在了他們面前,「不行!你們是不是跟高立身一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說是隔離,到時候怎麼處置,還不是隨便你們?」
江燼梧:「你這樣才是真要送他們去死!」
只是不管他說什麼,阿韞就是不肯挪動一步,「我不管,要治就在這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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