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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野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在金州時,愴然之下說的那句——「謝昭野,你表現得從來就不隱晦,為什麼會覺得我看不出來」。

他竟不知,究竟是自己藏得太淺,還是他太聰明。

謝昭野按下心中所想,轉而露出抹笑來,「哦?哪不一樣?殿下說來臣聽聽?」

他又這樣沒個正經的,江燼梧反而覺得是自己感覺錯了。

「……大約是孤瞧錯了。」他說,「行了,你快出去!否則孤要喊人進來把你扔出去了!」

謝昭野一挑眉,不管什麼時間,太子殿下這一惱羞成怒就嚷嚷要把他扔出去的習慣倒是一點沒變。

他還想再逗逗,恰好默書回來了,見到江燼梧是醒著的,雖然心裡訝異,但面上卻很正常,進來行了個禮:「殿下。」

起身時,悄無聲息與謝昭野交換了一下眼神。

謝昭野輕輕一笑,往後退了幾步,惋惜地長嘆,「既然默公公回來了,有人伺候殿下更衣了,那臣便去外頭等吧。」

說罷,他又笑吟吟同默書道:「小默公公,殿下許是午後睡得久了些,我瞧著好像還有點迷糊呢。」

默書立刻會意,當即笑,「睡久是容易這樣,只是殿下昨夜沒休息好,也情有可原,晚些奴才幫殿下按按頭,再讓下面送碗安神湯來。」

這會是江燼梧是真的跟塗鄢說的那樣,好哄。

只是,謝昭野出去後,默書幫江燼梧取來外衣伺候他穿上時,江燼梧想了又想,還是奇怪,「默書,你有沒有覺得謝昭野有點奇怪?」

默書面不改色,還有些驚訝,「殿下為何這樣說?」

江燼梧搖搖頭,沉默片刻又問,「真是孤把他留下來用晚膳的?」

「殿下真睡糊塗了?午後您特意把謝大人召來的,說是要商量什麼事,您忘了?司禮監剛送來一批新人,奴才去瞧了瞧,也未一直在這裡侍奉,您跟謝大人又說了什麼,奴才也不知道。」

「我召的……」江燼梧蹙起眉心,認真在想自己是為著什麼把他召來的。

想著想著,他就想起來了,好像是他把謝昭野召來的。

為的什麼呢?

對了,好像是為了西寧侯世子……

於是,等他換好衣服走出去,見到謝昭野後第一句話便是問,「孤剛才是睡糊塗了,差點忘記要跟你商量什麼了。京畿大營副指揮使這個案子,在你看來,西寧侯那裡是否已經無可轉圜之地了?」

謝昭野粗粗回憶了一下,江燼梧說的是宣徽二十三年的事了,江燼梧依西寧侯之勢復立,由於才復立不到半年,因此許多時候還要仰西寧侯的勢。

只不過西寧侯並不知道,謝昭野早已越過他和江燼梧達成了合作。

兩人此時都是在借西寧侯的勢,但又都在算計他。

這一年,西寧侯費盡心思給自己唯一的兒子謀求京畿大營副指揮使的位置,於是授意下面的人檢舉時任副指揮使的武將奉英貪污受賄,江燼梧現在的記憶應該是奉英剛被下了大獄的時候。

這時朝堂之上還輪不到謝昭野說話,都是西寧侯和秦國公這兩派都深受皇恩的人在斗。

這個被檢舉的奉英原就是秦系的,也是被盧炳春趁機抓住把柄了,踩著雍武帝當時因為某些小事正對秦國公不悅的時機,叫人告了奉英一狀,雍武帝連意思意思都沒,直接把他下獄了,這京畿大營副指揮使的位置可不就讓出來了?

可是,對於江燼梧和謝昭野來說,這個位置同樣很重要,原先被秦黨把控,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但之後若由盧黨把控,同樣不是好事。

當然,最後這事以西寧侯世子盧隱強奪人妻私德不修,被御史噴了大半個月,直接把他這板上釘釘的職位給噴沒了為結局。

再後頭的一系列操作,就另有他們的考究了。

謝昭野想起來之後自然也曉得要怎麼應對此時記憶正停留在這裡的太子殿下。

兩人沒說多久,默書就把「安神湯」端上來了。

江燼梧:「不用晚膳嗎?」

謝昭野問,「殿下可是餓了?」

「孤倒是不餓,只是你在這裡等了這麼久,孤瞧著也沒有個宮人機靈些給你端些糕點來,你若是餓,那孤現在命人傳膳?」

塗鄢說過他醒著的時間越長越不好,於是謝昭野想也沒想便拒絕了,「無妨,臣也不餓,晚些回府若是餓了,府里也不至於找不出一口吃的。」

江燼梧也沒懷疑,把默書端給他的安神湯喝了,又說,「這樣吧,待會你出宮時,帶上兩碟點心吧,就當孤賞你的。」

謝昭野眉眼一彎,「好,那就多謝殿下賞了。」

江燼梧扭頭吩咐默書,「先去叫小廚房的人做吧,一碟棗泥糕,一碟禪心糕。」他隨口道,「對了,禪心糕里不要放杏粉,叫廚房的人別忘了。」

謝昭野原在斟茶,本只是笑著聽,在聽到江燼梧後頭這句特意的叮囑時,手中的紫砂小壺顫了顫,茶水一不小心就斟到外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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