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爸你放心。」
袖著手,今越先上百貨商場轉了一圈,人家看她那副打扮壓根沒人搭理,她也不惱,又去藥材公司的對外窗口看了一圈,一直到中午才回家。
吃過晚飯,天剛黑,她又套了一件舒立農的補丁棉襖在外面,揣上鋁皮手電筒,袖著手往鬼市上去。
白天她到處轉悠已經踩好點,按照計劃好的路線來到建設大橋底下。這裡原本是一片荒地,光線昏暗,還有大片蘆葦地便於隱藏,近兩年發展成書城市最大的鬼市。
舒今越的打扮,一眼看去就是個瘦小的半大男孩,頂多皮膚白點,顯得愈發營養不良。
她一進去,那些裹著棉大衣的倒爺們就小聲問他要不要紙菸,要不要綠膠鞋,甚至還有問要不要手錶的。今越裝作感興趣的樣子,看了一圈,操著東北口音,又打聽幾句鬼市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平時都能買點啥,打辦會不會來抓人之類的。
溜達到倒數第二根橋墩底下,眼見著前面走過來一個戴眼鏡的斯文中年人,她觀察過,這人應該是買家,於是湊上去小聲問:「哥,要人參不?野生的。」
中年人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走開。
接連問了倆人,人都不感興趣,舒今越失望。
大嫂給的人參她仔細看過,確實是長白山裡頭的野生人參,是頂好的東西。估摸著那東北老鄉嫌它小,只有小手指粗,也以為是年份淺的,可今越腦海里有很多藥材鑑定的理論知識和圖片——老鄉看走眼了。
但這種東西也不像米麵糧油緊俏,她又待了半個小時依然沒賣出去。
舒家幾個孩子腦袋都很靈光,唯獨今越是個例外,小時候拿兩毛錢讓她打半斤醬油回來,她抱著壺蹦蹦跳跳走到商店,一拍腦袋,哎喲!忘記是讓她打醋還是打醬油嘍!
為了不挨罵,那就各打一點吧,哭著求阿姨裝一個壺裡,人還沒回到家,「舒家老閨女把醋和醬油裝一起」的笑話就傳到家裡,氣得趙婉秋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偏偏她還運氣賊好,學校撿個鉛筆橡皮,馬路上撿五分錢,胡同里的小孩知道她笨,就把她撿到的東西哄過去,事後大人知道,都氣得罵她怎麼是個草包。
就這樣的性格,趙婉秋還真不敢讓她去醫院接班,她絕對能幹出病人瞳孔散大她請眼科會診的事來。
想到以前的「光榮事跡」,舒今越也覺得自己這外號來得不冤。
橋下寒風瑟瑟,棉襖裡頭都是多年的舊棉花,不怎麼保暖,不知道是不錯覺,舒今越總感覺有人在看她。
她回頭,黑暗裡偶爾有星星點點,無論買家還是賣家都滿眼警惕,環顧一周,好像又沒人注意她。
可剛走兩步,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出來了,想起在鄉下被隊長一家的針對和盯梢,這種感覺實在不妙,舒今越加快腳步,又在離家遠的胡同里兜了兩圈,摘掉帽子脫掉衣服,把兩根黃黃的麻花辮放下來,變成女孩才走回柳葉胡同。
「今越這麼晚上哪兒去了?」舒文韻剛洗完澡,擦著頭髮。
「出去找同學。」
「哪個同學?」
今越隨便掰扯一個名字,她倆不同級,舒文韻也不知道有沒有這麼號人。
「剛才媽說了,明天去人民公園,你要不穿我那套,去年過年新做的,我只穿過三次。」這年頭,兄弟姐妹湊不出一套完整衣服的人家多的是,遇到相親等重要場合借衣服穿是很常見的事。
那是一件很時興的列寧服,裡頭搭了一件黑色高領毛衣,好看是好看,氣質是氣質,可……上輩子她就是穿著這麼一身,又長又寬的外套增加了邋遢感,黑色的高領毛衣松垮垮堆在脖頸上,顯得一張臉寡白寡白的,一看就很不健康的樣子。
舒今越拒絕了她的「好意」。
「徐家以前是大資本家,你知道嗎?」舒文韻小聲提醒。
來了來了,上輩子她就是這麼「好心」提醒她的,今越跟著那群初中同學橫衝直撞,喊打喊殺,是眾所周知的小草包,乍一聽徐思齊的背景這麼「黑」,還沒見面就對他沒了好感,難怪會說傷人的話。
「沒事,反正咱們家夠紅夠專,我會帶領他棄暗投明。」
「再說了,能被推薦上工農兵大學,肯定是組織替我考察過的,我相信組織。」
舒文韻被噎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得知她壓根沒買新衣服,舒立農和趙婉秋恨鐵不成鋼,急得嘴角冒火星子。
舒今越擔心的卻是怎麼賣人參的事,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如芒在背,至少短期內她不敢再去鬼市冒頭。可正規醫院和藥材公司她問過,沒遇到識貨的人,又賣不上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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