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老劉你們科沒事嗎?」朱大強打斷他,「小舒去藥具間找一下那啥,趕緊的。」
今越憋著笑去了。
她覺得大哥說得沒錯,站的高度不一樣,看見的風景也不一樣了,以前的劉幹事在舒家面前高人一等,現在也就那樣。
今越剛走到藥具間門口,忽然聽見大門口有人吵嚷,各個辦公室都有人伸頭出來看。
「又來鬧了?大正月的,還能不能讓人好過了。」說話的是對門財務科的喬大姐。
今越豎起小耳朵,似乎來「鬧」的人不是第一次了。
「胡奶奶也是可憐,本來日子就夠難的,還攤上這麼個沒良心的侄孫。」
「關鍵這侄孫還沒血緣關係,你說鬧心不鬧心?」
今越聽了一會兒,「喬大姐,你們說的是槐樹胡同的胡奶奶嗎?」
「可不就是她。」喬大姐剛說完,吵嚷聲從門口往裡走,奔著辦公室的方向來,今越於是看見一個牛高馬大的年輕男人,一手拽著一位踉踉蹌蹌的白髮老太太,一手拉著剛從外頭開會回來的街道辦牛主任的手臂。
「牛主任得給咱們老百姓一個說法,咋我姑奶奶的房子,我進不了,這還有王法嗎?」
胡奶奶就是上次舒文明好心賣西紅柿那老人,是槐樹胡同的孤寡老人,自打今越記事起,她就知道這老太太。她一雙小腳走路不穩,幾乎整個柳葉胡同和槐樹胡同的小學生都寫過「扶老奶奶過馬路」的作文,情節無論是杜撰或者真實,主角都是胡奶奶。
附近一直流傳著她的故事:胡奶奶年輕時候是大地主家的大小姐,家裡做藥材生意,從皖省亳州遷過來的大戶人家,整個槐樹胡同幾乎一半的房子都是他們家的,書城市一半的藥材鋪子都姓胡。
可惜這位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有點戀愛腦,看上自家藥鋪里一名夥計,死活鬧著要嫁給他。胡老爺拗不過這獨女,只得妥協,把夥計招來做上門女婿,不僅教他做生意,還把藥材進出貨各種門路全都交給他。
剛開始小兩口也蜜裡調油過一段時間,可惜好幾年了胡奶奶一直沒能生下一男半女,贅婿就偷偷在外頭養了女人,直到那女人抱著兒子鬧到胡家門口,胡老爺一氣之下中風了。
胡奶奶性情剛烈,鬧著要離婚。
可惜,婚沒離成,世道就亂了,贅婿在去亳州進藥材的路上被土匪打死,養的女人撇下孩子跑了,私生子不知被誰唆使哭到胡家大門口。
做生意的講究個積德行善,胡家不忍心孩子餓死,就養了幾年,對外宣稱是胡奶奶的侄子,不僅供吃供喝還供上學和娶媳婦。
這一養就養到解放後,胡家歷來安分守己,倒也沒怎麼被波及,甚至還主動把祖業里的多家藥鋪也變成公私合營的藥材商店。
這本來是好事,可偏偏「侄子」眼看著「自己的」東西變成公家的,他原本的「家業」所剩無幾,頓時狗急跳牆,到處舉報,攀咬胡奶奶,把胡奶奶氣得大病一場。
事情要是到這裡就好了,可惜這白眼狼跟他那贅婿爹一樣不是東西,多年來一直不死心,六六年那會兒到處寫舉報信,那些小兵小將們為了立功,爭著來胡奶奶家掘地三尺,鬧得雞犬不寧。
幸好胡家以前還有幾位舊識,出面說了幾句公道話,加上胡奶奶年事已高,倒是沒被折騰到鄉下去,還給她留下她住的那套四合院。
就這樣,老太太守著四合院,把空置的房間租給附近的窮苦工人,勉強也能度日。
「老天有眼,她那白眼狼侄子前年也病死了,本以為胡奶奶能舒坦兩年,誰知又冒出個侄孫,說是要來照顧她,其實就是盼著她的房子吧。」
喬大姐憤憤不平,「白眼狼的種養大也是壞種,我要有那錢我養只貓養條狗都比養他強。」
胡奶奶那些租戶們也跟她一樣,實在看不下去小白眼狼欺負老人家,一直攔著不讓他進四合院,攔的次數多了,這不就經常鬧到居委會來。
牛主任自然也知道這些原委,只是又沒鬧到違法犯罪的地步,就一直以勸說為主,拿他沒辦法。
今越上輩子一直待在鄉下,還真不知道這茬,現在看來,前幾天舉報自己二哥的怕也是這孫子!
凡是好心幫助胡奶奶的,都是他的假想敵。
這不,胡奶奶被他胡攪蠻纏弄得沒辦法,也丟不起這臉,想走他硬是不讓,使勁拽著。
小腳老太太被他拽得一個踉蹌,直接摔青石板上,半天起不來。
大家雖然憤憤不平,但也不敢直接招惹這種癩子,都遠遠地躲著看熱鬧。今越卻忍不了,她記得自己上小學時,胡奶奶曾給過她兩個雞蛋呢!
她從綠書包里拿出一個裝巧克力的鐵皮盒子,裡頭裝著幾根銀針,盒子和針都是消過毒的,她挑了一根細細的,捏在兩根手指之間,趁著胡賴子拽住牛主任不放的時候,輕輕往他胳膊肘上扎進去。
胡賴子不管胡奶奶死活,只顧著拽牛主任,也沒感覺到被人扎了一下,只是隱約覺得手臂發麻,「哎喲」一聲。
今越趁機扶起胡奶奶,「您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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