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孫鐵牛剛勞動完,身上還有汗就下河摸魚捉蝦,當時沒覺得有什麼,回家後卻開始發燒、頭痛。
「那不就是傷風感冒了嘛,他那麼好的身體底子,不用吃藥也能好。」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他也是這麼認為的,沒吃藥也能好,誰知道這次卻不一樣了,他沒好,邪氣潛伏在體內,同時又得繼續參加勞動,不能好好休養,等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又沒找對病因,胡亂吃藥,邪氣愈發往裡鑽,到達膜原,開始噁心、食慾差、腹痛、腹瀉,進而發展到體重下降。」
「人在出汗的時候,毛孔是打開的,乍然接觸到涼水,寒濕之氣會進入體內,長時間祛除不出去,寒濕又反而會熱化,成為濕熱,濕熱導致的發熱應該具有一個特點。」
「什麼特點?」
「每天午後發熱,寒熱交替,反反覆覆,甚至會打擺子,說不定還會被不專業的醫生當成瘧疾來治。主任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孫鐵牛,他剛開始那半年是不是這樣的。」
「普通感冒發熱不會這樣吧,今越你確定?」劉進步聽了一會兒,也覺得好奇。
「是不是問問就知道。」朱大強快步過去,直接問孫家父子倆。
「對對,就是這樣,下午三四點的時候,我經常看見鐵牛打擺子,問他哪裡不舒服,他又一會兒說熱,要脫衣服,一會兒又說冷,要加棉衣。」
朱大強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指著今越問:「前幾天你們剛來的時候,這位小醫生有沒有問過這件事?」
父子倆搖頭,「沒有,要不是你現在提起,我們都差點忘了這茬,沒跟任何人說過。」
孫鐵牛想了想,忽然想起個事,「對了,當時我們去公社衛生院,那裡的大夫還說我這是瘧疾,給我開了治瘧疾的藥,但吃了挺久也沒用。」
朱大強沉默。
全被說中了!
他狐疑地打量舒今越,「你怎麼知道的?」
今越指指孫鐵牛的手腕,第一次見面,她給他把過脈,是典型的弦脈,但當時他們一口咬定是血吸蟲病,顧慮到傳染性,她就沒多說什麼,本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原則,直接按傳染病處置。
「弦脈是什麼意思?」
「這種脈象一般出現在肝病和少陽病上。」而今越之所以排除肝病,靠的就是他的初始症狀和發病原因,那是典型的邪氣鬱伏膜原,樞機不利的表現。
「至於他的肝脾腫大,則是少陽病日久,就像十字路口堵住了,上下左右都不通,運送不出去的垃圾堆積在那兒。」
「你的意思是,只要治好了這個什麼所謂的少陽病,他肝脾腫大也能消下去?」劉進步的眉毛擰成一條繩,對於一個學了五年預防醫學的人來說,就跟聽天書一樣。
抽象,實在是太抽象。
可抽象中似乎又有那麼點道理。
他「嘖」了兩聲,看向朱大強,「要不,就讓她試試?反正都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
朱大強不說話,觀察舒今越的神色,背後那兩雙期待的眼睛,他實在是不敢看。
三分鐘後,他把今越叫到樓梯間裡,「你確定現在有證是吧?」
「確定。」楊正康給她辦下來了,證書也拿到了。
「主任您放心,我不僅有證,我在鄉下參加過縣裡組織的赤腳醫生考試,連續三年,每年都是優秀。」
朱大強點點頭,那就好,現在醫療人才緊缺,對執業證卡得不嚴,基本沒人查,不像後世每年要定期年檢和查驗,一旦發現沒證或者長期不臨床就要重考。
「行,那你試試吧。」他踱了兩步,「記住別冒進。」
今越點點頭,當即跟孫家父子倆說明情況,他們表示理解,自願嘗試,還願意跟著今越回新橋街道防疫站。
這不,考慮到他們沒住處,朱大強就做主向街道辦申請了大雜院裡一個小隔間,沒床沒關係,鋪幾張報紙,這幾天他們蓋過這兩床破棉絮送他們,拿去將就著蓋蓋也行。
劉進步拎來一個破破爛爛的煤爐子,又背著媳婦兒從家裡薅來幾個煤球,方便他們煎藥和取暖。
少陽病,那鐵定離不了千古名方小柴胡,今越又根據孫鐵牛的症狀,加加減減,開了個方子,幫他把藥抓來,教孫老漢怎麼煎,親眼看著他喝下去半碗,這才回家。
前路不明,但每一個人都是那麼熱心,那麼主動,都在盡力幫助這對可憐的父子。
第20章
很奇怪, 她在手機上看過,幾十年後的醫生好像不會這麼主動的熱心,做什麼都必須有證、有理、有據, 因為一個搞不好就會被人舉報、狀告,輕則道歉賠錢,重則職業生涯不保,牢獄之災。無論社會新聞還是醫療劇, 甚至醫學生課堂上來自教授的忠告,都給人一種醫患關係非常緊張、互相防備的感覺。
可明明這時候的人, 莫名的熱心, 也不怕擔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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