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個中低燒居然就能讓他病到這個程度,也是罕見啊。
舒今越先把他的病例夾子翻了一遍,知道他生病的來龍去脈,跟謝梅濤講的一樣,還知道了謝梅濤不太清楚的治療經過:先急症手術,手術過程合規且順利,下台後抗感染,感染指標降下來後正準備轉出普通病房,忽然發現中低度發熱,於是繼續抗感染,結果一直無效,然後加大抗生素用量,聯合用藥,還是退不下來,激素也上了,依然沒用,於是開始排查病因,全身上下各種檢查,各個系統疾病都給排查完了,愣是沒毛病……此時,距離沈和平入院已經是四十多天了,人的神志開始昏沉,嗜睡。
其中還夾雜著一張主治醫師找謝梅濤的談話記錄,告知她病情在惡化,治療卻毫無進展,繼續住下去可能也沒什麼緩解,還花費巨大,離開醫院,回家或許存活期不會太長,希望家屬考慮清楚。
老王頭也看見了,小聲道:「這就是告訴他們,在醫院呢,可能人財兩空,回家呢,就要準備後事,是繼續住院還是回家,這選擇可真夠難的。」
不過,今越很想說他大可不必這么小聲,因為沈和平又再一次陷入昏睡狀態了,壓根聽不見他們說啥。
「我先把脈。」她坐到床邊,抓住沈和平的手,三根手指搭到他手腕上。
下一秒,今越皺眉。
他的脈象跟她看過的長期發熱的病人都不一樣,同樣是發熱,當年小虎子是洪數脈,去年的王阿姨是浮數脈,而此時的沈和平卻是緩脈。
關於緩脈,今越一直記得師父教她背過的脈訣:「似初春楊柳舞風之象,如微風輕颭柳梢【1】」。
聽起來非常虛,非常抽象,初春的楊柳被風吹起來是什麼感覺?應該怎麼形容?剛開始看病那兩年她真的不懂,但漸漸的隨著臨床經驗的增加,抽象的感覺開始變得具象化,她就懂那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感覺了。
此時的沈和平,就是這樣的脈象。
而緩脈的主病也很複雜,最常見的是脾虛,臨床上很多脾胃虛弱的病人都是這個脈象;其次是嚴重的氣血虧虛,多見於術後休養期的人,或者瘦人,產後婦女;再有就是濕氣重,脾虛濕困則阻滯氣機,脈氣不利;當然經典也不能忘,太陽中風病的脈象就是緩脈,這恰巧是被很多臨床醫生給忽略的點。
「怎麼樣?」老王頭有點著急的問。
舒今越把自己的推理過程說了一遍,「具體是哪種情況,還要細細的推敲。」
老王頭連忙也坐到另一側的床邊,抓住沈和平另一隻手給把起來,自從今越治好他老伴兒的病後,他對中醫就增添了濃厚的興趣,一有機會就要找今越學習和切磋,但終究是學了幾十年的臨床醫學,思維上很難轉變過來,當年趙婉秋改學中醫可是下了很多苦功夫的,老王頭現在太忙了,抽不出那麼多時間來系統的學,知識就是碎片化的,懂一點不懂一點。
所以,他壓根把不出什麼「初春楊柳舞風之象」,「我就只能感覺出他的脈管搏動比較慢,也沒什麼力氣。」
今越笑笑,「以後把得多了,您就有感覺了。」
老王頭擰著眉頭,「話說回來,他到底是哪種情況?」
「說脾虛吧,據家屬說他平時飲食胃口都還好,也沒聽見他叫腹脹腹瀉是吧?說氣血虧虛吧,他又長得挺胖,至少生病前是胖的,最近幾次血常規都沒有貧血,臉色也不黃。」
最常見的兩個病因都排除了,舒今越皺眉,難道說是濕重,或者太陽中風?
而濕重和太陽中風,都有可能導致中低度的發燒!
對了!他還有發燒!他最主要的症狀就是發燒!
舒今越心頭一動,感覺自己應該是抓到什麼東西了,偏偏這時候門口有人來找,說是上午領導們做過的檢查出結果了,有一些數據不太好,來請示她的意見,怎麼處理。
舒今越不想跑來跑去,只得先出去,「勞煩王老師幫我看著點。」
因為是早上當場答應那些領導,一旦出結果會第一時間通知他們的,舒今越為了體現自己醫院辦事效率高,工作人員專業,當然是要越快越準確越好。
「結果覆核過沒有?」
「主任親自覆核過的。」
今越自然是相信王阿姨的專業能力的,她接過有異常的那幾張單子看了一下,有一人的轉氨酶比較高,兩人尿酸高,還有一人白細胞高,兩人血小板低……單看的話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在病人身上,跟他們是什麼領導無關,只要是進了今越的醫院來看病的,今越就會慎重對待。
「單子我先拿上去,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幸好早上是留了電話的,舒今越也不怕麻煩,親自挨個打電話過去說明情況。
「啊對,轉氨酶高,它的臨床意義可能考慮肝臟上的疾病,例如肝炎啊什麼的,加上您平時又有飲酒的話,還是建議做進一步的檢查。」或者開中藥調理,但今越記得這人不太好說話,脾氣又急躁,她不想在電話里跟他牽扯太多,乾脆就建議進一步檢查吧。
對方有點不太高興,但終究是胡桂枝都護著的人,不好說什麼,只嘀咕:「我三個月前體檢都還是正常的,怎麼就升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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