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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亮,有魚的臉掩在窗格陰影里,晦暗不明。

半晌,他說:「現在就走。」

邰秋旻疑心自己聽錯了:「什麼?」

有魚鬆開懷抱,逼視他的眼睛:「我讓你立刻,馬上,當即離開這裡。」

邰秋旻心緒微動,審視他片刻,說:「你不信那老頭的話?還是說,你不太正常?」

有魚道:「那他說的是事實麼?」

邰秋旻說:「是啊,當然是,我就是災厄的象徵咯,人間又要大亂啦。」

「邰秋旻,我想你懂得懷璧其罪的道理。」

「我很開心你認為我身上有『璧』這種東西。」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不管你的出現是福是禍,你現在從哪兒來的給我回哪兒去,帳不算了,六十年後殼子給你就是。」

「真貪心吶擺擺,你還想活到八十多歲呢。我也沒跟你開玩笑,我暫時回不去了。」

「什麼?」

「我沾了海苔的血肉,姑且這麼認為吧,現在沒法回去。或許這算是某種反向污染。」

有魚呆了片刻,緩緩皺眉。

「在水寨的時候我就想帶你走了,我試過三次,最後還被你抓包。」邰秋旻錯身靠近床榻,仰面把自己摔進去,翹了下腳,「有道是事不過三,所以我改主意了,這裡挺有趣的,我還沒把鄭錢推薦的遊戲打通關呢。」

「……」有魚咬了下後槽牙,對此等隨心所欲且毫無憂患意識的心態表示愛誰誰吧。

他腳跟一轉,沉默著上前,用被子把那廝卷巴卷巴,扔下床。

「喂,」藤蔓緩衝,邰秋旻拖著聲音道,「現在連枕頭都不給了哦。」

而後被迎面飛來的枕頭打中鼻樑。

有魚合衣上床,翻身把頭朝里,沒好氣道:「懶得管你。」

次日一早,幾人圍著圓桌,開始發愁要派誰進去。

「俗話說得好,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方恕生說,「外面肯定得有一位能抗事兒又說得上話的。」

江隊長表示:「我們又不是雞蛋。」

方恕生:「……」

「暫時先進一組吧。」樂知年說,「誰曉得那老爺子靠不靠譜,萬一痴呆記岔了呢。」

最佳人選鄭錢因暫時無法變幻外表年齡,被率先淘汰。

樂知年很是惆悵:「鄭組怎麼就關鍵時刻不頂事兒呢。」

「哎呀哎呀,我早就說把傀儡當工具人嘛。」鄭錢叉著腰,氣鼓鼓地瞪他——可惜太矮了,毫無威懾力,江誦又不許他動不動就上桌。

「你現在是可愛的女孩子,」江隊長如是說,「能不能別像個油混子,總是上躥下跳的。」

鄭錢表示自己天生地養,從不拘泥於性別。

樂知年擺手道:「你那傀儡頂屁用啊,熱場的時候排一溜轉手絹吶?還是說,你讓我單獨進去頂屁用啊,給偽物加菜吶?」

很好,一通反駁把自個兒也給摘乾淨了。

「生生不行,他也是送菜的。」後勤樂某撇撇嘴,看向下一位。

「老大嘛,勉強,馬馬虎虎,就是扮姑娘不太像,氣質太硬。」又下一位。

「旻……」邰秋旻可能沒睡好,現在托腮盯著有魚,另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子,氣場冷冷的——他不敢編排,再下一位。

挑無可挑的「後勤保障處處長」被迫眼睛一亮,一把執起對方雙手,懇切道:「魚啊,靠你了,你一看就很合適。」

有魚不知道自己哪裡合適,滿頭珠翠充盈隨身軍火庫,方便展示飛刀技藝麼?

正巧窗欞被篤篤敲了兩下,江誦應聲後,來人抬起半開的竹窗,生硬道:「我聽熙家主說了,我跟你們去。」

是江肅華,束著馬尾,臉色有些差。

於是這天下午,喪事暫停,樂正瑛的屍體被放進冰棺。

江誦例行囑咐,鄭錢給了亂七八糟的符紙,庾穗的凝核被塞進假髮當明珠,樂知年挽著方恕生的胳膊招手送別,揮著手絹假哭。

有魚打馬在前,傀儡七歪八扭地抬起轎子,吱吱嘎嘎走了半個多小時,霧氣漸漸瀰漫過馬蹄。

周遭景色在濃霧後化開,重組,影影綽綽的,如同夾道歡迎的群屍。

沒一會兒,那馬就自行停住了,噴著響鼻,焦躁地刨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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