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祂說。
天音:「你不想到外面去嗎?」
「這裡和外面,」雪花輕輕一動,祂飄上半空,莫名其妙,「有何區別?」
天音直道怪哉怪哉,片刻察覺問題所在:「你把那鱗片給我瞧瞧。」
祂不肯:「自兒撿去。」
天音笑,片刻循循善誘:「到了外面,你就能日日同那文鰩待在一處了。」
祂奇怪道:「我為什麼要日日同它待在一處?」
「……」天音說,「我以為你在這須彌境待得寂寥,盼著它來呢。」
雪花炸了,祂平地起了風卷,張牙舞爪地去趕客:「我才沒有盼著它來,你該走了,平白攪我安眠!」
結果這次,這廝沉默了許久,問:「我可以……替旁的生靈討一個心愿麼?」
「是那條魚麼?」天音大笑起來,一副總算如此的口吻,「這便是願,這便是有所求,神祇……怎麼能有所求呢?」
祂道:「我還不算神祇呢。幫不幫?不幫滾回自己屬地!」
天音說:「可是救一城人便是殺一城人,此地沒有神明存立場做選擇,難不成,你想被食夢貘分食殆盡嗎?」
「所以它在找無主之地。」祂覺得聽長篇大論也挺煩的,便又起風將對方趕了出去,想了想,嘩啦倒出一堆鱗片來,開始沉思。
這世間沒有無主的土地,都被人人鬼鬼魔魔祟祟瓜分完了,但祂可以偷偷再捏一處。
可惜創世神明已然隕落,不論新神舊神,憑空創造的能力都不太好。
祂依著那些留影,依著文鰩口中所述,依著對方亂七八糟的祈望憧憬,東拼西湊,捏了碎,碎了捏,搞得煩了,聽得那天音又在嗶嗶:「你要承它的願?」
祂說:「世人常道什麼木桃瓊瑤,我平了這因果不行?」
「行行,當然行。」天音說,「可是就算你做好了,也沒法帶出去。」
祂隨口問:「為何?」
「因為人世容不下……」天音沒有說完,尾音有些傷懷。
祂以為這是氣息的緣故,便用那些鱗片把這東西好生遮起來,一層一層疊著,像個花苞。
天音不置可否地輕笑,看完熱鬧晃悠走了。
祂也沒在意,就這樣瞞著文鰩,有一日沒一日地做著,反正那魚也不常來。
直到有一天,被天音突然告知:「我們要離開這裡了。」
彼時這廝正在專心雕山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天音嘆了口氣,肅聲道:「離開。」
祂沉默一陣:「為什麼?」
「因為不值得。不止一位神祇推演過上萬次,哪怕生靈終會趨於滅亡,但只有人族會毀在自身文明里,且無法破解。」天音說,「在我們被完全污染前,得去一個新的地方,創造一個新的種族。」
祂一時沒有說話。
天音道:「你可以帶它一起走,文鰩本就能夠……」
「它不會走的。」祂看似情緒穩定地打斷,「什麼時候離開呢?」
天音悲憫而沉重:「凡世……再次大亂前。」
自商周過後,神權被削,這種轉移令泰半舊神的信仰力減弱,導致凡世同須彌境的多處連接出現脫離。
東漢末年,多數神明放棄此間,奔向未知但嶄新的世界。
凡世文明換過一茬又一茬,終於在和平年代,魑魅大搖大擺行於陽光下,發展成長期精神屠殺而造成的人口消亡——
暴雨傾盆,在黑夜裡發出巨物瀕死般的斷續轟鳴。
霓虹偶爾閃爍,那些斑點蟄藏在角落裡,偶爾投出怨毒的光。
跨江大橋上,白狼搞暈了幾位企圖擁抱江河的不明人士,喊:「那上面寫了什麼?」
方恕生低著頭,雨水從額發不斷滑落,滴在扉頁上,一時沒有回答。
「恕生?」白狼顛他,「方恕生?你受傷了嗎?」
方恕生打著顫,遲緩道:「沒……」
「害怕了?」白狼放柔了聲音,「再不濟,我也會陪著你到酆都的。」
方恕生錘它腦袋:「呸呸!」
那記事簿材質不詳,紙張未皺,字墨遇水不暈。
他甩了甩眼鏡,又抹過一把臉,說:「字在跳。」
「什麼?」白狼不解。
扉頁首句,有時間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似乎是無法確認這場災難的起始點。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笔趣马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