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瀟湘將饅頭放在了他腳邊,又用被子蒙住了頭。
「你說的我記住了,我會去尋摸一個待我好的人,我也會好好待他的。」她迷迷糊糊地說:「你吃東西罷。」
聽她這樣說,他心裡反而更不甘。
「難道我待你不好?我不吃,你又在故意耍我!」他哽咽了一聲:「那夜,是你主動纏著我不放,像一條蛇纏著我!你沒心肝!」
「蛇有什麼心肝。」她笑了笑,繼而沉沉道:「那夜我是被人所害,不然也不會纏著你的。」
他將饅頭踢開,坐回自己的褥邊,心裡翻江倒海,委屈醋妒,巴不得雲瀟湘過來哄他吃饅頭。
可是過了很久,她並不理會。
「那你說,你要找到一個什麼樣的男人才肯離了秦楚閣?」他悶悶地問。她仍沉默不答。
「我那夜伺候你,難道不盡心麼?」他紅著臉氣惱地問,故意說得露骨,引得她來解釋:「難道還不夠讓你快活麼?」
她終於起身,拿了饅頭走來,「謝老闆要娶親了,還說這些話作什麼?」
「我本不認識你,是你送我重禮,是你那夜求我,是你昨夜非要跟著我來……你既不喜歡我,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纏我?」他盯著她的眼睛,
「謝老闆別不甘心,我不過是……是…」她蹲了下來,煎熬掙扎著小聲吐出兩個字:「婊子。」
他似乎有些言和的意味,緩了語氣:「你說,你好好說,跟來是為什麼?」
雲瀟湘抬起頭,仔細端詳他道:「愛聽你的戲是真的,不想你出什麼事。」
第11回 顧衣衣初次憶燈下莫汝楨二度尋階前(上)
衣衣瞥見熄滅的路燈,才想起停電無法聯繫莫先生。她沖向路旁的一株梧桐,抱扶著停了下來,呼吸和乾嘔像兩輛在她咽喉里互相爭競的車,她只得仰起頭。月亮是橢圓形的,像個戒指面,也像誰在窗外,用沾濕的手指點破了人家的窗戶紙,外面漆黑無盡,只留一個小孔,流露出裡面的明亮。
梧桐葉已盡落,在空中留下萬千枯骨。夏天它們茂綠肆意,遮天蔽日的時節,莫先生也不在家中。
他去美國的那段時間裡,衣衣總是夢到他在輪船甲板上同漂亮姑娘跳交誼舞,莫先生邀請衣衣的時候,她卻因為不會,呆呆的,引得眾人譏笑,被他丟開手。
醒來時驚了一背的涼汗,睡前未吃完的冰淇淋已在玻璃碗中化為濃稠牛奶的樣子,玻璃窗外的月亮也要融化在泛白的天色里。
她赤著腳,坐到小沙發上唱歌,專唱「潘郎妄語多」。
莫先生在一架紫檀透雕的花瓶架後靜靜立聽了良久,不曾打斷。
衣衣唱到「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時候,忽然見窗前映著莫先生的影子,她彈立了起來,轉身看了過去。
莫先生穿著亮黑軟緞的長袍,臉色蒼白,眉目溫和有情,「衣衣,你好像長高了,過來我看看。」
她除卻不能言明的驚喜與思念,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朝莫先生小跑了幾步,又急轉彎到梳妝鏡前看了看自己,雖然蓬頭垢面到底無傷大雅,才慢慢挪到他的身邊。
「莫先生,你有酒窩的!」衣衣仰頭驚訝道:「我第一次見!」
他亦震訝了一會兒,示意衣衣為他解開前襟的扣子,坦然道:「是有的,只是我父親說這樣不夠莊重沉穩,自我懂事起,便不許我這樣笑了。」
衣衣停住了手,只看著他。
「去學校報名了?」他扶住衣衣的雙肩:「大學課業緊,習慣麼?」
「報名後有入學考試,洋文學得不好,念不成了。」衣衣不看他了,專心解扣子。
他一手捧住她的臉,修長的手指越過她的耳朵,觸到了她小半邊腦勺:「年底還有一次,念得成。」
「不行,我說不了英國話…」
莫先生微笑:「是麼?你很會唱歌,英國話像唱歌,尤其是美國口音,覺不覺得?」
衣衣卻認為他是故意提及,適才她唱著相思曲。她做賊心虛,不覺中冷了臉道:「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說好去兩個月的。我只會唱這些歌罷了,不是在想你,一點都沒有。」
「膽子越發肥了。」莫先生敲了敲她的額頭:「一個月不見,不止長個子,還長本事了。」
衣衣裝作被敲疼的樣子,揉了揉額頭:「自然膽小怕你啊。你在家的時候,我哪敢唱歌呀。你不回來,我才快活呢,沒有拘束。」
「你想挨打了。」莫先生一面凶她,一面溫柔環抱住了她,細膩地吻她的額。
衣衣肌膚的涼意,讓他在如此親近地時刻,從心裡划過一個念頭:她沒有撒謊。她滿含情愁的曲調不是唱給他的,那個她日日思念卻不能相見的人並不是他。
他伸手攏她蓬鬆的捲髮,輕嘆道:「衣衣,我這趟回來,本是換幾件衣服就走的,又得過段時日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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