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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搖曳,佳人侍立在側,他將手沁在銅盆里,默默笑向心裡的衣衣道:「小姑娘若知道了,可了不得。」

座上他正燙腳,她獻了茶來,他搖頭卻了。

她仍是跪坐於地上,像件毯子似伏於他膝上。

「你叫什麼名字?」

「衣衣。」

「哪兩個字?」他並未停頓:「一二三的一?」

「不是。」她笑著搖頭。

「小鳥依人的依,醫者仁心的醫?」

「都不是。」

「那麼,定然是『漢帝之德,俟其禕而』的禕了。」他垂眸。

「不是。」那美人尋了他的手握住,柔聲道:「是『衣不如新』的衣,是『美人如衣服』的衣。」

他緩緩搖頭:「怎麼會取這樣的名字?」繼而笑了,明知她附會而故作解釋道:「我家裡的一位就叫衣衣,不過她的第一個『衣』字作動詞解。我於她而言,還真像是櫃裡一件衣服,在固然好,不在亦無大礙。叫我好不苦惱。」

那美人舉起他的手來,將側臉貼進他的掌心,閉著眼睛享受地摩挲:「久聞莫先生最是個風流多情的,今夜卻冷淡待我,想是我無福。」

「不敢冷淡,只是尊重。」他由她摩挲,向椅背靠去:「家住哪裡,又怎會捲入是非之境?」

她睜開眼睛,含情望他:「我是正經人家清白出身,今日為將我許配給莫先生,那座上的夫人還認我做了乾女兒。」

他修長的手指慢慢移到她的下顎,迫使她抬起頭來,溫聲認真道:「好好的女孩子,有容貌,有膽識,有情意,不該成了工具器物。我自幼承蒙先父一番教養栽培,可回國後見了他們這些人,叫我怎麼不灰心失望。」

「人常贊莫先生乃龍駒鳳雛,今日一見才知是真。」

「說這樣的話是要殺頭的,我知道你捨不得。」

她閉上眼睛,沉溺於他的觸碰,緩緩道:「辰光不早,我伺候您安歇罷。」

他將拇指按在她的唇中,向她嘴角、腮邊划去。

她閉目從喉嚨里哽出「嗯…」聲。

帶出一道胭脂紅痕,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拇指,笑道:「這口脂不錯,一會兒給我一盒,我回去送衣衣罷。」

她睜目失望不已。

他亦不忍看,靸鞋起身往榻邊走去,自解帶寬衣,嘆道:「今日謁陵實在乏累,已無力周旋,先睡了,請你自便。」

她見他躺於床上,坐於床邊伏了上去,親吻他的唇。

他起身推開她,雙手捉住她的手腕,與她對視,細膩憐惜中,見她靜了下來才放開了她,從項上取下一枚瑩潤美玉,與她戴了,溫聲道:「這是我自幼戴著的,明日你便拿此物交差,只說你我無所不至便是了,不必說這尷尬實情。」

她有幾分委屈:「我對莫先生亦有真心。」說罷倚入他的懷裡,雙手抱住他的腰身。

他並未回抱,也並未推開,嘆息道:「若有真情,更不該這般相見,應尋來日才是。讓我睡罷,你也在這套間裡歇著,好麼?」

終於她點點頭。

「好姑娘,去罷。」

燭滅畫屏深,簾幃重重,窗外雨落月明俱不知。

他在床上躺了一陣,倦極卻不得入眠,人事紛雜是一件,也想那謝家院中梨園子弟,周俊有情者自然眾多。

第14回 金陵地胭脂償歡客琉璃境青竹酬舊友(下)

那白色波斯貓在衣衣懷裡掙扎,衣衣不敢鬆手,這人來人往的街頭,一旦鬆開就找不到它了。

「不是雪,乖一點嘛。」

出門的時候,見莫先生的愛貓不是雪和另一隻貓打了起來,咬得要見血,衣衣忙將行李放到一邊,讓人幫它們分開。王媽笑著解釋道:「這貓兒一直分在兩層樓里養著,不知道彼此,今日首次聚到一起,打架也是平常的。」

聽了這話,衣衣才知不是雪與她毫無不同——精細的吃食、眾人伺候、等待著他閒暇時的陪伴撫摸……他有一個心愛的卻嫌不夠,還要再有別的,不過分開豢養省些爭執。

衣衣拎起箱子要走,不是雪兩隻爪子死死攀在衣衣的箱子上。王媽和雀喜拔了半天,將箱子劃了兩道深痕。不是雪又從雀喜懷裡逃了,扒住衣衣的褲腿不放。衣衣見這貓與她同病同命,又素日作伴,便一起帶了出來。

「你要聽話哦,跑丟了怎麼辦?」衣衣壓抱著不是雪,將莫公館拋在身後縮成了一個點,飄搖進了浩繁無限的世界。

她現在離了莫公館,卻與預料的相反,把莫先生想得更厲害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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