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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婿二人正說著,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杜南榮傳喚。

秘書身後跟著謝秋詞的小徒弟走了進來。

謝秋詞預感不好,手裡的酒杯未及放下便問:「什麼事?」

「回師父,師爺走了,北平那邊來了電報,讓您趕回北平治喪。」

「什麼?」謝秋詞緩緩站起來,又直直地坐下,呆愣著:「怎麼會?消息准麼?」

「回師父,小王爺也來送信了。」

看來是確鑿了,謝秋詞心內一時難以反應,下意識地自言自語:「如今北平在日本人的手裡,交通早就斷了……」

杜南榮見狀道:「好孩子,去北平給師父磕個頭罷。事不宜遲,我有輛火車停在上海站,你們明早就出發。」

謝秋詞起身便拜。

秘書遲疑為難道:「老爺,這專列可是您三天後去北平談事用的啊,讓姑爺再等三天,和您一起去罷。」

杜南榮一邊拍桌一邊呵斥:「混帳!你倒是會當差!什麼事比姑爺的事更重要!多嘴什麼?」

見秘書灰溜溜玻璃珠一樣滾落了出去,杜南榮也起身仰扶住謝秋詞的雙肩:「好孩子,今晚收拾一下,明早就走,底下人的話別放在心上。我們中國人生死為重,什麼事都得往後放,你若明天不走,我綁也要把你綁上火車。記得幫忙把我的悼禮帶去,也算是半個親家。」

謝秋詞只覺心酸而安慰,就像是,蛋糕或糖果或別的對於孩子來說的好東西,去得遲了,理應被分乾淨,他卻被人惦記著,獨給他留了一份。

「多謝……」

「都說了不要和爸爸客氣,又忘了。」杜南榮打斷了他,佯怒裡帶著疼惜:「真是個傻的呀。」

謝秋詞看著眼前這個中年人,他想,如果妻子和父親沒有那麼深的怨恨該多好,他也可以喚一聲有生以來從未喚出口的「爸爸」了。

第17回 身如膠海良金入冶情似崑山美玉須磨(上)

這日衣衣臥病,頭些微挪動便有整棟樓垮塌掉了的暈眩,眼睛亦畏光不能睜。貓兒在手邊頸邊不住地拱舔呼嚕,她不忍小東西挨餓,十分掙扎強撐著起來,花了半個鐘頭走到樓下廚房,欲將肉餡從櫥櫃裡舀些出來,看了看剩餘則整個端去了。

離閣樓還有半層的時候,聽得房東太太和女兒的講話聲,嚇得衣衣想躲——沒有藉口作回應時,得到關心和憐憫近乎是尷尬。孫太太叫女兒背書,女兒只磨磨蹭蹭念了幾句「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孫太太嫌少不滿,打得女兒直哭。

見不是雪吃得香噴噴,衣衣倚著桌腳抱臂盤算,今日白天休養著,晚上去找差事,不然明天小東西要挨餓了……如果身子再壞下去,得將它送給一戶妥帖人家——那家老虎灶可以去問問,養得起,去拎開水時虎頭還總問漂亮貓。

以防自己昏睡誤了晚上的事,便在白天打開了電燈,想著天黑時懸在腦袋上的燈能將她照醒。睡時窗外又紛揚起雪,前塵往事亦在她的腦海里四散奔逃,撲簌簌的雪片從餘光進入她的眼睛,想它們終究會化成水再泯滅無蹤,卻不知自己會怎樣消弭於世間。

叫醒她的不是燈光,而是孫太太的呼喚和敲門聲。

「顧小姐——咚咚——顧小姐,在不在?——咚咚……」

衣衣頭痛欲裂,邊應著「誒,在的,就來。」邊閉著眼睛胡亂披了棉襖,靸鞋慢吞吞去開門。

走廊孫太太手裡舉著盞蠟燭,站在她身旁的卻是雀喜。

衣衣一驚,下意識想關門,雀喜亦是驚喜得聲音裡帶了哭腔叫道:「太太!」

孫太太問道:「顧小姐,你認識這位小姐麼?她千求萬求要來見你。」

衣衣看了一眼雀喜,想自己若說不認識關了門,雀喜會怎樣失落,心下不忍,只得點頭道:「認識的,有勞孫太太。」

關了門,衣衣坐在床沿上看光禿禿磨掉了油漆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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