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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二答道:「已好生管待著了。我這就去差人送來。」

沿著石子小徑進了花園,出了角門,走到街面上,見這時候仍有賀壽之人往正門去。

進得正門,燈火通明照得處處喧嚷,二三十桌人喝酒划拳,大說大講,一面大笑一面拍桌子。一路來往傳菜的人跑走不歇,只見了他都停下喚一聲「二叔」。

杜二問廊下收禮帖的人:「蘇州來送戲服的人管待在哪裡?」

站在一旁的小徒弟十三兒答道:「前邊樓上吃飯呢,我帶二叔去。」

上了樓,那兩個夥計一老一少,在吃飯,不遠處戲台上正唱著鬧天宮,猴子們翻騰著,鑼鼓喧鬧著,客人們頻頻轟然叫好。

「吳師傅,謝老闆讓送戲服進去。」杜二笑道:「您和徒弟自在吃飯,交於我大可放心。」

那吳師傅拍了拍目不轉睛看戲的小夥計,雖近在咫尺,卻因喧鬧而扯著嗓子大聲喊:「天福,隨杜管家進去——額,杜管家勿要多心,是我們裁縫先生千也說『要親自交於謝老闆』,萬也說『要親自交於謝老闆』,咱做夥計者不好違抗的。」

杜二道:「此物貴重,理會的——十三兒,你帶天福哥兒進去。」

天福聽了,仍死盯著戲台,被吳師傅劈頭打了一下,才咬了口豬肘,磨磨蹭蹭去端了檀木托盤,跟著十三兒下樓。見四處湘簾環繞,彩燈高懸,賓客盈堂,大門邊吹打著「迎仙客」,天福不由得驚嘆道:「謝老闆的生日怎這樣熱鬧,天上的蟠桃會也不過如此罷!」

「這還熱鬧?哈,比我師父往年在北平時差得太遠了!」十三兒回過頭真誠地冷笑道:「如今不太平,又在南邊兒,師父把我們師兄都發散了,這猴戲班子是從別處請的,我們跟師父學藝的,很看不上這台戲。」

天福生長蘇杭,也是紅塵中一二等繁華地,自認是見過些世面的,卻被搶白一番,便不言語了,見有什麼驚奇處只暗暗在心裡感嘆。

一路眼花繚亂行至垂花門,守門的人要看托盤裡端的是什麼。才掀了一個角,借燈籠一照,十三兒叫道:「媽媽呀,這樣好繡功!」天福鼻子裡哼了一聲,立刻蓋上不讓瞧了,自往裡頭去。十三兒忙跟了上來:「你知道怎麼走?我帶著你呀!」

兩位小少年經過花園太湖石徑,與前院喧鬧不同,這裡幽暗清雅,有鶴聲花魂、梅香竹影。

曲水流觴僻靜之處,月照雪地,遠遠立著一個明亮亮的亭子,是這夜裡一盞巨大的書燈,走得越近,十三兒和天福的身上也亮了起來。

天福見兩男兩女圍爐而坐,不由痴痴呆呆看著,被十三兒用手肘撞了撞,才回過神,拜了壽,獻了戲服。

謝秋詞忙起身接了,問繡莊裡的師傅們好,叫十三兒好生招待天福,又拿了好些精細點心果品才放他們去。

走得遠了,十三兒見天福頻頻回頭望,笑道:「我本以為師父師娘生得神仙面貌,已是難得,誰知他們的朋友也是『女如巫山神女,男似宋玉郎君』。」

天福喃喃點頭:「怪道我們刺繡師傅總說,天生地養的鐘靈毓秀是人工描畫不盡也比不上的。」說罷他又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雪地月夜風雅處,明亮亮的大燈里,那四人正聚一處看衣裳。

「姐夫這衣服真巧奪天工,怎麼做的出來呀!」衣衣細看那龍鱗一片片的閃,想伸手觸摸又不敢:「難怪要兩年半呢!」

莫先生燈下看了半晌,亦讚嘆不已:「真的龍袍鳳褂也未必有這樣的細緻華麗。」

謝秋詞點頭笑道:「台上的服裝總更誇張搶眼些的。」

「姐夫,這衣服不能洗罷?」

「戲服大多不能的,上台前要先穿水衣子和竹衣。」

衣衣失望叫道:「啊,我還想穿穿看呢。」

雲瀟湘拿起來抖開,披到衣衣身上:「水衣竹衣是用來隔汗的,這冬日裡穿外面試試,不妨。」

「妹妹但試無妨。」

衣衣站起來,又怕拖地弄得髒了,便脫繡鞋站到凳子上,人醉得打晃,莫先生早起身虛環著,衣衣醉態中眉黛低橫,半眯著眼睛斜看他,幽怨問:「想進宮之時,陛下怎生待我,又何等愛我,今夜卻為何駕轉西宮去了?」

雲謝亦攜手並肩,依偎一處,笑看衣衣穿著那鳳褂活脫脫是酸醋醋的小楊妃,莫先生倒也真如那唐明皇一般,寵溺無語,凝望含笑。

昏然飄搖中,衣衣側見雲姐靠在謝秋詞懷中,低頭見莫先生雙臂護著她,那桌上的菜色,魚是一雙,翅是一對,花是並蒂,樑上鳥兒比翼,人間歡樂無過如此,衣衣遂嘿嘿嘿的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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