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去重慶做準備。」那女傭幽靈般出現在衣衣身後,又突然發聲,嚇了衣衣一個激靈。
司機老李這時也走了過來,臉上皺紋的加深代表了笑意,「太太,莫先生讓我送太太過去。」
這裡人雖多,老李是衣衣唯一認識的,有他鄉遇故知之感,她倦鳥歸巢一般,鑽進了汽車后座。
今晚杜薩瑞絲的侍者是一位新來的年輕法國男人。他在台階上背著手,見灌木叢圍出的石徑上,款款行來一位美麗的中國少女,她溫柔清貴得仿佛是被夜風從月亮上吹下來的。在夏日輪船上,聽頭等艙的乘客說起過,中國詩人形容女人美麗,會說她的眉毛像柳葉,面龐像木槿花,彼時他發誓這是中國人荒唐的想像,此刻他卻正為與這般形容無二的女孩子,拉開了身後的旋轉門,並目送她走向窗台邊那同樣讓人讚嘆的男士。
莫先生背對著衣衣,手持一支高腳玻璃杯,斜靠在窗台上。衣衣暗想,他穿長袍氅衣時,便是畫眉張生、比花檀郎,這般西裝革履時,又是另一番摩登時代的意氣風發,倒像擁有兩個男人似的。
他或許感受到了衣衣的凝望,怔了一下,慢慢半轉過身子來。衣衣想了想,作太太的該說什麼話好,笑眯眯地走近了,「幹什麼出來吃飯呀?家裡的魚湯還沒喝呢。」
莫先生聽了,正為衣衣拉開椅子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拉開,示意她來坐下。
衣衣環顧四周,大廳里除了他們沒有別人,空曠又私密,燭火搖曳中,浪漫又。莫先生端坐在她對面,筆直得莊重,拿起葡萄酒向衣衣杯中倒了一些,看著那血色液體道:「衣衣,你餓不餓?」
她明白他有些緊張和不自在,便想待他開口求過婚,答應了再好好吃飯,撒了個小謊道:「莫先生有什麼話就說嘛,我在家裡吃了些東西,不餓了。」
他的神色里卻閃過了幾許失望,就像不願遠行的人碰到火車提早到站了,認命般從西服內袋裡,拿出一個掌心大小的紙袋,放到桌上,用指尖推到衣衣面前。
不是戒指,衣衣仍是驚喜道:「雁丘照相館……這是我們那天的合照,對麼?」
「是。」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衣衣,我們分手了。」
衣衣抬頭看去,笑吟吟地:「莫先生可答應過的,這照片我若不滿意,要陪我重照——若滿意,可不可以放大點,掛在房間裡呀?」
「衣衣,我說我們分手了。」
她看了一眼遠處,想尋找奏樂的樂隊,台上空無一人,又去看窗戶,確認不是風聲或者別的什麼把聲音弄混了。無論如何,「分手」當然是不值得判斷的、確鑿的幻聽,最終她舉起酒杯,笑著看向莫先生:「你說什麼呀,我沒聽清呢。」
「從現在開始,你是單身的女孩子了。」
衣衣手晃顫地拿不住酒杯,血一樣的液體潑濺到她白淨瘦削的手背上,笑意仍在臉上,語氣卻是傷心:「我不喜歡這個玩笑,莫先生別再這樣說了!」
他緩緩抬頭,神情像審訊廳里,老練的冷酷殺手面對問訊,「對不起,衣衣,我沒有在開玩笑。」
酒杯摔到地毯上,滾了兩圈才漸漸停下,本該入喉的美酒洇濕了地毯,成了髒污。她上下牙齒不住地打顫,眼前俊美的男人驀地看不清了,喃喃念著:「誰答應……誰答應和你分手了?」
「衣衣……」
她猛然大聲問:「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在做噩夢是不是?」
莫先生沒有躲避她傷心欲絕的目光,承接著她的悲痛,倒是衣衣漸漸低下頭看著潔白的桌布,寧可白茫茫的刺眼發暈,也不想看他。
「我要去為國家修一條補給線,也是我們唯一的補給線,在修建過程中是會被精確轟炸的,沒有人回得來,我回不來了。」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輕輕笑了一聲:「衣衣,你還小,才二十歲呀——以後還會遇到很多稱心的人,一定有比我更好的,不用太為我感到可惜。」<="<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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