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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田從院門左邊走出來,一面拍手一面笑著,好像他才是迎客的主人,「謝老闆,自你生日那天后,我們久違,久違。」

謝秋詞不解日本人為何會埋伏在這裡,也懶怠問,只提著箱子踏上台階,「這是我的內宅,你們出去。」

「謝老闆,得到確切消息,我們一直在找的《霓裳羽衣曲》此刻就在你身邊的箱子裡,失禮了。」龜田說罷,離謝秋詞最近的兩個日本憲兵沖了上來,奪過他手裡的四個箱子,並排放到地上,一個一個打開。

龜田向門後招手,小徒弟五兒躲躲閃閃的從門後露頭,見師父只當做沒看見他,便如冬夜裡起夜洗手的人,飛快衝回被窩那般,快步跑到龜田身邊,「誒誒」答應著聽喚。

「你看看,箱子裡可有霓裳羽衣曲。」

龜田攜帶著五兒翻查,謝秋詞雙手背負,不願看這眼前骯髒,旋了半個身子仰望天高浩渺,忽然明白了岳父的狠毒——假意送他去機場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日本人前來等候,現在他為護國寶不落入敵寇之手,自然凶多吉少,是借人之刀來結果他。

小時候天氣晴朗時,師父常無故罰他跪在院裡,讓他望著天起誓:「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起意早先知。因果到頭終有報,且看來早與來遲。」此時湛湛青天,澄練如洗,和小時沒有不同。他認命般緩緩閉上眼睛,想平生未做一件虧心之事,何以落得個如此。

翻找的響動越來越大,謝秋詞睜眼看,五兒只把箱子裡精巧之物,拿起左右觀玩,而那龜田雖屢屢挑看那件破戲服,卻似乎無論如何也不肯認為它是中國國寶,只是繼續翻找。

二人似乎找得累了,皆慢慢扶著腰站起來。龜田向謝秋詞笑道:「我來,不光是為了尋找霓裳下落,更是受星野先生和王爺重託,接謝老闆去新京……王爺會在承德親迎。」

新京,傀儡滿洲的首都。

如此看來,即使苟延殘喘做了漢奸,虛與委蛇留得性命,此生與妻子重逢已毫無希望——他被拘禁去東北,不知何日南還,而妻子到了香港自然也會被杜南榮掩藏起來。相見再無期,一時之間,心內玉山傾倒,萬念俱灰。

「事已至此,師父何必固執?我們去了滿洲登台,也是造福一方百姓,讓他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表演藝術,為何不情願?」五兒踅到謝秋詞和龜田之間,雙手垂拱,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謝老闆,你的高徒高見。全中國,哪怕整個亞洲,論演戲只怕沒有比謝老闆更高妙的——據說蘇聯人將您的表演單列為一種表演體系。滿洲的觀眾還未曾得見,希望您飲下這杯敬酒。」龜田按著腰上的軍刀,微笑著。

演戲,演戲……是啊,會演戲啊,謝秋詞想到這裡,好比窮困潦倒即將凍斃於風雪的人忽然發現自己懷裡有一箱金子,不由得爽朗大笑了兩聲。

龜田有些不肯相信謝秋詞這不含拒絕意味的反應,不禁和五兒面面相覷,彼此疑惑對視,又看向謝秋詞。只見他月朗風清之態,分毫無改,上國人物之姿,泰然依舊。

演誰呢?

妻子一直想看他扮鬚生,鬚生倒是夏至的好戲。那天於杜府碰見她莫名提及《四郎探母》,看來早在暗示他「失落番邦被賊擒」,可惜這齣戲他自來不喜歡,那麼便演一個妻子愛看的諸葛孔明罷。

「龜田先生……」謝秋詞左右看了一眼眾人,向龜田眨著眼睛,臉上是讀書人家的公子第一次買鴉片煙時的尷尬,低聲道:「我們進來說如何?」

「哦?」

謝秋詞的嘴角咧開後固住不動,露出兩排牙齒,是一種求饒的假笑,「在下才從外面輾轉一番回來,有些乏累,移步去書房喝杯茶詳聊如何?」說著,他向內做了「請」的手勢,隔牆有耳般的沉聲道:「久聞龜田先生尚愛茶道,家中有最好的明前龍井,趁此良機,請你先生行家品嘗。」

「謝老闆一片美意,卻之不恭,可惜我也不能耽擱太久,你看,大家可都在等著。」龜田的手背和前臂凹成了直角,對著門外的日本兵掃來掃去,也像是抹脖子的暗示。

「龜田先生長久以來總這樣看得起在下,攜了這麼多人來迎我。」

「謝老闆沒誤會就好,我還怕被誤會是強迫。」

謝秋詞擺擺手,帶著些不好意思,「哪裡話,在下和小王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自幼一個床睡,去見他哪裡談得上強迫二字。」

龜田聽了仍在遲疑,謝秋詞不由分說抓了龜田的手腕,將其往宅院內里攜帶,一壁拍著他的手背,一壁輕聲笑道:「在下和龜田先生認識已久,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在下便是鐵石心腸,也不勝感激你先生一片厚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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