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紅裳翠蓋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51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

第32回 美人送玉奶酥白顯王爺摔畫櫻桃紅綻

夜深人靜時,衣衣總喜歡近前看姐姐姐夫的肖像。是姐夫的一位朋友畫的,畫得很好,比照相更栩栩如生。姐夫清冷溫謙,姐姐嫵媚大方,他們在山石間的一株盛梅下並肩而立,微笑注視著堂前。

那微笑是一種無條件的贊成、接納和看破——衣衣不許莫先生再來也好;杜南榮和柳夏至一前一後地來祭拜,一個這樣說,一個那樣說也好;衣衣崩潰大哭:「你好糊塗,半點不記掛我,就這樣為男人死了!」也好,他們永遠安靜微笑著。

金記者回醫院照顧母親,小十三去睡了,莫先生並沒有吃到宵夜卻在廚房洗碗,衣衣看罷畫像,繞著正廳一圈一圈地走。這座大廳也是她愛情的遺物。雖然在走,她眼睛一直望著正中央放火盆的地方,姐夫生日那天放的是棋桌。那天她坦然自信地在所有人面前攜起莫先生的手。她一邊走,一邊體會當時圍繞四周的人,看到她和莫先生是怎樣的角度——忽地,挨了一悶棍似地想起來,他說過,就是那天決定分手的。

莫先生關上廚房的門,向大廳慢慢行進。大風把整座院子吹得透徹,廳中無數帷幔逃逸般、羽化而登仙般地,先鼓後舞。

他在庭中,遠見皎皎清月下,衣衣嬌弱瘦怯而深立火燭密密的廣廈。以前總擔憂她不懂照顧自己,擔憂她受不了摯愛辭世的打擊,現在才知道小瞧了衣衣。她心裡無論怎樣痛苦,還是將姐姐姐夫的身後事理得井井有條,體面又詩意,且凡俗皆顧。

莫先生跨入門檻,修長挺拔的身影從左到右,依次關好門扇。煙白紗幔不再飄動,失去生命一般沉寂了下來。

衣衣坐在上首太師椅上,靜靜看著他關門的背影。適才金記者十分好奇莫先生是誰,還說他年輕英俊,怎麼有鶴老松高的氣質。衣衣卻看不出來,只覺他是倦累的。

「翡帕奇送的菜不合胃口,前幾日換了大中華和瀘月園看你吃得倒好,這幾日如何又自己開火了?」關好門窗,莫先生討好地坐到下首太師椅上。

衣衣不理他,把頭低了,手掌慢慢拂撣著氅衣的襟前。

「連日來我也沒有安穩睡過,太太今夜把這楊妃榻讓給我如何?」莫先生笑向她道。

衣衣知道他想引逗得說話,還是不理,從一旁茶案上拿起金記者送的藥膏來細看。

他有些訕訕的了。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他卻用說秘密的語氣:「衣衣?剛剛在廚房,還以為你原諒我了——明天我就出發去修路,你該是知道的?」

衣衣冷笑了一下,仍是看手裡的藥膏。

他白淨而骨骼分明的手,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握得有些發紅。過了好一會兒,衣衣終於放下藥膏了,竟跪在蒲團上燒起紙錢來,背對著他,還是不理會。

莫先生委屈難過得眼眸垂下來,像要睡著了,突然起身站到衣衣身後,見她依然毫無反應,自去榻上躺了。

衣衣仰面見姐姐姐夫對她笑。怎麼會這樣了,那天亭子裡他們四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又見畫旁一副輓聯——「平生風義兼師友,不敢同君哭寢門」,是莫先生親筆寫給姐夫的。

衣衣回身見他仰躺著,什麼也沒搭蓋,便將太師椅上的一副毯子,抓了來,窩成一團,甩扔給他。

他被毯子砸中腹部,瞬而睜開眼睛,望見衣衣還在蒲團上跪著。

莫先生把毯子放到一邊,坐起來對她的背影笑道:「衣衣,你儘管打我罵我、罰我,只要消氣,只要解恨。」

「莫先生若是不睡,就讓出那榻來,我困了。」

衣衣終於開口,他禁不住微笑了一下:「好好,你來。」

她卻沒有動。

莫先生走到火盆旁,拖了一張墊子到衣衣身邊,亦跪了下來,軟語道:「聽小十三說,明天你也要走?」

她看了一眼莫先生,答非所問道:「我挺羨慕姐姐的。」——寧願在打雪仗那天夜裡,在她最幸福的時候,莫公館失了火,而姐姐姐夫順利到了香港,對著她和莫先生的畫像盡哀。

她寧願是這樣的。

早上起來,推開門窗,天光有了春天獨有的亮堂。洗漱罷,莫先生去外面買早點,衣衣最後再幫小十三打點了遍行李,十三兒去堂前跪拜師父師娘。而後三人在院子裡支起一張小桌吃飯。

衣衣悶頭喝著豆漿,莫先生在和小十三說一些出遠門要注意的事情,小十三大口大口吃著,不住「嗯嗯」敷衍點頭。

車來了,十三兒正欲出門,又回頭去堂前再拜了一次。

莫先生先把小少年的行李提了送出門去。不一會兒,十三兒快步湊了上來,囁喏著對莫先生的背影道:「您是我姨父不是?」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