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這些？」顧希卻瞬間嚴肅起來，甚至坐直了身體直視她。

沈妙言這才意識到玩笑開大了，吐吐舌頭趕緊做個鬼臉：哎呀看你緊張的，我開玩笑的啦。

說完沒等顧希回應，她又突然泄氣般露出幾分無奈神情：愛情這種東西，又怎麼能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這次語氣相當誠懇。

第99章

雲南大山裡的夏天很涼爽，天空永遠是湛藍的。

劉十九被定為六年級班主任，教授三、六兩個年紀孩子們的語文課。而謝晨熠則包攬了一到六年級的體育課。簡而言之，主打一個陪玩。

甭管是哪個階段的畢業班，都不好帶。上課不到一周，劉十九就深刻感受到了這點。

這天下午，上完課回到辦公室不到兩分鐘，班裡一個叫王曉翠的女孩就衝進來喊劉十九：老師老師，趙陽陽和李明打起來了！！！

劉十九奔到教室，發現李明正騎在個頭弱小的趙陽陽身上，惡狠狠地對他拳腳相向。

「李明！你給我下來！」劉十九實在抑制不住憤怒：這個小惡霸，從開學第一天起就是班裡的刺頭。前天他還因為欺負三年級的小學弟被她狠狠批評過，沒想到這麼快又在班裡鬧事。

看到趙陽陽額頭上擦破皮滲出的點點紅色血跡，李明還不聽警告地繼續坐在他身上，劉十九上前一把將其拽下來，語氣嚴厲：「去教室外面罰站，等你家長來！」

沒想到她剛給趙陽陽處理完傷口，隊長就找了過來，說是李明去了校長辦公室，嚷嚷著自己要退學。

劉十九眼前一黑。

「我不明白，隊長。」

與汪俊坐在簡陋的教室里，窗外陽光斜照進來，斑駁地映在兩人的臉上，劉十九神情疑惑：是他自己主動要求退學，而且這個學生也算是班裡不安分因素，我們同意了不是更好嗎？

汪俊沉默著。作為去年來過這裡的老人，他完全明白劉十九此刻的疑問。

「你也說過現在是暑假，我們來支教，學生們也是根據自身情況自願參與上課。」

「像李明這種天天打架的惡霸，每天來只會擾亂其他同學，還不如...」

「十九。」汪俊語速不緊不慢：我明白你的擔憂。

「但我想，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去解決問題本身，而不是解決人。畢竟孔老夫子都說過，有教無類嘛。」大約是覺得話太重，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支教本身是一種雙向學習和成長過程。學生們從我們這獲取了知識，我們也能從與其相處中學到很多東西。

寥寥數語，劉十九突然有所頓悟。

「還有一點，山區孩子性格成因會更複雜一些，我們需要了解到事情全貌，才能做出負責任的判斷。」

「嗯？」劉十九挑眉，這倒是她完全想不到的東西。

「走吧！今晚李校長說要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接下來的飯桌上，這位和藹可親的老校長向支教隊揭開了李明退學背後的秘密。

原來，李明的父親常年在外打工，鮮少回家。而他的親生母親竟是很多年前被他買來的外地被拐女子。在李明五歲時，母親終於找到機會跑出了大山再未回來。之後父親再娶了本地一個瘸腿女子，後者對繼子李明並不慈愛，動輒打罵奴役。近幾年則變本加厲，天天要和這位讓他輟學打工，為家裡賺錢。是李校長心疼孩子年紀太小，親自上門自掏腰包給他貼補了生活費，這才給勸回來。

而今天下午李明之所以會動手打趙陽陽，也是因為後者課間一句「親媽生後媽養」的玩笑話。

劉十九聽完，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思緒亂如麻。

晚上十點半，辦公室里燈火通明。

「要不出去走走？」謝晨熠看著備了半個小時課、書本卻不過曾翻一頁的劉十九，笑著提議。剛剛不是沒看出對方失落的狀態，只想著她應該需要時間消化，而現在眼看要抑鬱了。

「沒事。」劉十九勉強笑笑，突然響起的QQ郵箱提示音讓她清醒過來。

顧希發來了他當年的支教經驗總結，附言只有簡單的一句：希望可以幫到你。

他肯定看見了她剛發的朋友圈。

其實劉十九也沒說什麼，只寫了一句話：需要學習的還很多。

他竟然猜出來了。

隔天，劉十九向汪俊申請了放學後去李明家家訪，後者想了想後，派了謝晨熠一同前去。

劉十九是想親自去把李明勸回來，沒想到事情再次超出了預期：異常貧困的家庭情況下，李明外出務工的父親已經失蹤一年多沒給家裡寄錢了。奶奶如今年事已高，瘸腿後媽拖著個三歲女兒操持家務，作為家中唯一的勞動力，李明的退學反而是無比懂事的行為。

沉甸甸的現實條件下，她的遊說自然不會成功。隊長似乎對此結果早有預料，最終也沒有責怪她。

只是過了一周，劉十九的情緒依然被李明退學的事情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