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其實有些低啞,但因為總是含著幾分笑意,所以聽來並不沉悶,反而如暖風過耳,沁脾怡人。
而前世,到最後,他對著她的聲音卻是那樣悲痛又絕望:「阿橫,你知不知道,你殺人了!」
璃音伸手替他將微微敞開的大氅攏了攏,然後端過那碗鷹膽,塞去他手上,笑道:「商止師兄,這個對你最是大補,我忍痛割愛,把這兩枚都孝敬給你,你就原諒了我吧。」
商止搖頭笑著接過那碗,再抬眸看向她時,卻是一愣:「阿橫,你的脖子……」
話到一半,已有一位仙君快步上前,關切搶聲道:「阿橫,你受傷了?!」
望著來人熟悉的遠山眉眼,白衣玉冠,璃音一時竟有些發怔。
「你也是關心則亂,她有玉橫護體,能受什麼傷。」商止捧著那一碗血糊糊的鷹膽,在一旁溫溫笑道,「多半是這個小粗心鬼不知在哪裡沾上了什麼顏料。」
璃音正被說得有些悻悻,忽又聽得前方一個頗有些幽怨的女聲道:「璃音仙子,你穿的這是什麼?」
舉目一看,見迎面正走過來一男一女兩位仙君。
女仙頭挽雲鬟,發間珠翠琳琅,身披一襲五彩霓裳,光彩耀人,只此時面色不佳,似有微怒,正是錦雲仙子。
男仙則是個頭戴方巾的少年,身上穿一件銀鼠白夾紗長衫,手裡搖一把詩扇,通身的氣質是文縐縐,一開口卻是酸溜溜:「聖女行事自然是要與別個不同些,或許就大藏玄機,哪天不聲不響,就要一舉晉神了,哪裡是我們這等愚鈍之輩猜想得透的。」
說著已走近前來。
這二位看樣子是與商月一道來的,只是方才商月急著上前,他們便遲了幾步,落在了後面。
比起那些積年苦修,終於求得仙緣的大多數仙君來說,璃音這仙籍來得確實容易了些,自然就要有人看不慣。前世這種暗地裡譏諷也不少,許多人即便嘴上不說,心裡也必然暗自叫過不公。
若在以前,璃音聽了這些話,雖不去理會,但總要在晚上默默關起還音殿的門來,大發誓言,然後瘋狂修煉,只是這一次,她已是全然的不理會了,只忍不住向錦雲仰起臉來,認真問道:「錦雲仙子,我衣服怎麼了嗎?」
今日她雖錯過了商月送去的那件青玉流仙裙,但身上這件也只是質樸了些,她日日穿著,並無什麼不妥,如何竟會惹得這位仙子生出如此之大的怨氣來?
更何況,分明不久之前,就在虞家村,她才剛以這身裝束與錦雲仙子打過照面,那時也沒見她如何生氣呀?
不料錦雲聞言,竟是含嗔帶怒地向她和商月各瞪去一眼,又瞥眼望了會兒她的脖子,便輕輕一跺腳,轉過身去,如那輕盈的雲彩一般,憤然飄遠了。
而那位酸溜溜搖著扇子的仙君呢,見沒人理睬他,似是也覺沒趣,又再酸溜溜且古怪地瞪了她的脖子一眼,便大步轉身,追著錦雲的背影,也酸溜溜地去遠了。
怪,太怪了。
何以這次回來,錦雲仙子變得如此奇怪?
又何以今日遇到的人,都要來盯著她的脖子看?
璃音不自覺伸手摸上自己脖頸,摸了半晌,什麼也沒摸出來。
正自疑惑間,忽然右邊身側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來,如玉指骨間握抵著一面小巧的銅鏡,向她貼心遞了過來。
璃音不禁向自己右手邊坐著的那位神君側了側眸。
結果就聽見搖光一面遞著小鏡子,一面語出驚人:「老師剛才為什麼不殺了他?」
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嚇了一跳,見他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什麼地方,璃音不禁順著他的視線,扭頭向身前一望。
銀白長衫,手搖詩扇,是方才那位酸溜溜離去的羑和仙君的背影。
她默默轉回頭來,第一次對這位神君不好相與的脾性有了些許實感:怪道九重天上人人都說他性情乖戾,羑和仙君本就是個酸腐秀才出身,方才不過對她說了幾句酸話,難道就要殺了他嗎?
但轉念一想,他從殿裡趕出過那麼多仙侍,出來後也都只是說他臭臉難看,卻沒聽說過他真的殺了哪個的。
於是璃音很快便斂了目光,只當無事般接過鏡子,正想說些什麼,卻已聽商月在旁驚聲道:「怎可殺了羑和仙君?阿橫,他只是不了解你,才會這麼說。」
聽他此言,搖光似乎淡笑了一聲,卻沒說什麼,璃音正把銅鏡往脖子上照,輕「嗯」一聲過後,又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半張著嘴,長長「啊」了一聲。
她終於明白,為何今日大家都要那樣來盯她的脖子了。
她本雪白的脖頸間,竟是掐著兩個烏青的碩大掌印,且形態扭曲,猙獰無比!
想來該是在虞記染坊時,程經武沾了靛藍染液的手掐住她脖子時沾上的吧,卻叫商月誤會成了淤青,聽她驚呼,又忙關切道:「真是受傷了麼?」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笔趣马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