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娘子聽老高拔高了嗓門,也扔了擦嘴的帕子,霍地起身道:「笑死人了,什麼前世的三品大官,這輩子不還是一個又窮又好色的種地的,我又沒享到半點他前世官太太的福,只陪他丟了這一把摸屁股的臉!」
說著用拇指量著中指的指甲蓋那麼一捏,捏去老高眼前晃著:「那麼個小水窪也能淹死人,說出去都沒人信,別是色鬼上身壓在他背上,壓得他起不動了!」
老高見說不*過荀娘子,再辯下去恐怕就要傷了和氣,乾脆坐下身去,繳筷投降:「行行行,我不與你說這個。」
璃音也見過田裡那些挖來通水的小溝,最多就一個鐵鍬頭那麼寬,現在的望仙鎮熱得好似八月盛夏,那溝里蓄水的深度更是深不過一截小指,要說這裡面淹死了人,確實荒唐,這時聽荀娘子說什麼「鬼上身壓在背上」,她不禁悄悄掩了嘴,湊去搖光耳邊,輕聲道:「神君,會是彩秀麼?」
桌上那個「姚」字很快就幹了一半,搖光也偏過頭來,將聲音輕輕地拂過璃音耳邊:「或許吧。」
嗓音輕柔,在璃音耳邊拂起一絲微癢,她不禁向後縮了縮腦袋,心想:或許真是姚彩秀苦等三百年,終於等來她大伯的轉世,也終於讓他嘗了嘗跌在水裡被淹死的滋味。
這可真是淑女報仇,三百年不晚了。
只是轉世再報的仇,還算得上是報了仇嗎?
這時換了一個堂倌,又過來上了一道蒸河蟹,一見著荀滿,就跟見了鬼一樣,一個筋軟,就把手裡的菜盤跌了,口裡大聲叫道:「這不是荀家那個死了的小子!」
店裡其他桌上的人聞言,都紛紛往這邊瞧了過來,有幾個平時認得荀滿的,都瞪直了眼,起身叫道:「可不就是那個荀滿!」
酒樓里一下炸開了鍋,有以為白日鬧鬼嚇暈了的,跟著又有裝暈說被嚇著了,要店家這頓不能算錢的,還有更多人都好奇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要問個究竟。
這倒讓璃音記起,荀滿在這座望仙鎮裡,也算得上是個名人呢。那些個墨客文人,不還專為著這件事,寫了一首小詞在坊間流傳麼?
望仙橋,小兒殤,父即死,母斷腸。
如今除瞭望仙橋還在,倒只有「父即死」是驗準的了。
想到此處,璃音不禁生出一個疑問:「那些個念詩作對的,還有幫著傳唱的,個個都這樣為荀滿不忿,那當初怎麼沒人想著捐幾個銀子,好歹幫他把棺材買了。」
她把這話向老高問了,老高便又搖頭哈哈大笑起來。
搖光很是記得他這副表情,上次他這樣搖頭大笑,就是在告訴自己望仙橋為什麼會被造得那麼高的時候。
老高笑了一陣,不緊不慢喝一口魚湯,才道:「他們那些詩都是為自己做的,不是為小滿做的。」
璃音又道:「那這鎮上除了這些窮書生,不是還有好多好心的富商嗎?」
望仙鎮外出行商的很多,在外掙了錢,就都想著回饋故里,無論是捐資造橋,還是建辦學堂,都十分慷慨。
老高這下不僅搖著頭,連手也搖了起來,笑道:「他們啊,他們只捐名字能上簿子的!」
璃音聽了,不免也覺得好笑,不禁用一根手指敲著桌面,輕聲改起詞來:「望仙橋,小兒慌,父淹死,母……」
搖光看眼前荀娘子笑花著眼,用丈夫的棺材本招呼圍攏過來的聽客,大講特講著荀滿這一段有驚無險的奇遇,他便也跟著璃音敲起桌面,接口道:「母歡暢!」
說著兩人對望一眼,就都笑出了聲來。
一會兒聽人說馬道長今早被發現死在墳地上了,璃音發出一聲輕呼:「啊,馬道長!」
昨晚他們離開墳地的時候,竟然所有人都忘記了地上還暈著一個失血過多、等人去救命的馬道長!
搖光轉著手中茶杯道:「他也死得不冤。」
綁走生人遊魂,便與謀殺無異,他確實死得不冤。
這邊正聚得熱鬧,突然聽得一個堂倌在門口叫道:「哎呀!是陳老爺回來啦!那賊婆娘的案子要判下來啦!」
第26章
「陳老爺來這邊坐。」堂倌笑臉迎著,把一個黑黃麵皮、鐵鍋臉、蒜頭鼻、水桶腰的中年男子迎了進來,那人身穿紫綢直裰,頭戴一頂瓦楞帽子,約是四十多歲光景。
那男子一進了店門,就先甩出三大錠銀子,丟去堂倌手裡,喊道:「拿兩條醉白魚,兩壇好酒,裝幾碟板鴨、肘子、魚圓、肚絲,再切兩斤熟牛肉,一併拿個食盒裝了,弄仔細些,這些一會兒都要隨我去牢里探我那楊兄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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