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它神智清醒,毫無……」璃音頓了頓,終於察覺出了不對,「您的意思是,它不是被魔氣裹挾的,難道它在主動攝入魔氣?」
吞食生魂,大多是為了以他人之魂,養己之魄,此法兇險,卻可以迅速提升修為。
聽說人間各大修仙的宗門裡面,每隔個幾十年,就總會冒出一兩個這樣鋌而走險的弟子,畢竟修仙之途漫漫,總有人熬不過,就想要闖一闖捷徑。
但生魂吃多了,會催生魔氣,漸而成癮,吃的人就算一開始不是魔頭,長期吞食下去,很可能在成仙之前,就先墮入魔道,或是遭魔氣反噬,暴斃而亡了。
不過這都是那些修煉無成,墜了心魔的人才會做的事情罷了。
龍族生來就是神族,現在更是越稀有越寶貴,加上九百年前戰場上的那些功績,神龍一族在九重天上雖不露面,卻名望地位極高,要什麼天材地寶沒有,完全不必靠煉魂來飛升或是提高修為,而且族裡一共都沒剩幾根苗了,對這種陰損缺德,又可能損害自身性命和本族聲望的修習之法,只會是唯恐避之不及。
那麼這條主動吞食生魂的龍,究竟是在做什麼?
璃音越想越覺得奇怪:「放著眾仙捧月般的神仙不做,難道它想要入魔?」
小墨龍的一隻小爪撫上龍鬚,若有所思道:「說起來,它那時吃魂的神情,也有點古怪。」
「什麼古怪?」
「那種古怪,很難說清楚……」小墨龍沉吟半晌,似乎在努力斟酌著措辭,「它捉起那些怨靈的時候,看起來對它們好像很渴望,但看它吃在嘴裡的樣子,卻又好像並不是很想吃……也不能說是不想吃吧,哎呀,總之那種感覺說不清,說不清……看著既興奮,又不興奮的,很難講。」
這一頓描述把璃音也給說糊塗了,她想像不出,一張臉上是如何能同時表現出既想吃又不想吃,既興奮又不興奮的?
小墨龍卻還沒有放棄尋找新的形容,誓要把那神情給璃音描畫清楚似的:「它吃那些魂兒的時候,就好像不是在餵給它自己吃,而是在餵給身體裡的什麼東西吃,那個東西吃興奮了,它就跟著興奮,卻不是因為它自己吃了魂而興奮……」
璃音好像有點聽明白了:「就像父母看著孩子吃了兩大碗飯的那種興奮?」
「有那麼一點對了,但還差一點……不像是父母對孩子……而是像……而是像……」
小墨龍撫弄著龍鬚,撫著撫著,突然來了感覺,兩個爪子一拍,道:「就像在給誰遞入魔的投名狀!」
投名狀?
入魔可不像成神那麼困難重重,條件向來寬鬆,幾乎是拿起屠刀,就可以立地成魔,想入隨時就入了,從沒聽說過入魔還要向什麼人遞投名狀的。
比起投名狀,璃音倒覺得,它更像是在體內偷偷飼養了一個「寵物魔」,就像……
璃音看向腰間的白玉葫蘆,就像她飼養著玉橫一樣!
玉橫需用魂魄溫養,雖然現在收斂了脾性,不再肆意食人魂魄,但它畢竟是「開過葷」的,時不時就會向她撒嬌,討要一些零嘴,有時她就會去幽冥司,向閻王討要一些罪惡滔天,永無輪迴的惡魂,拿來投餵給它。
只聽小墨龍肅聲道:「總之,無論如何,它肯定是在靠吞食怨靈催生魔氣,而且我瞧得出它的不死不滅之身,不論它眼下是不是魔,不出幾年,必然會有一條魔龍現世,趁它現在未成氣候,你趕緊出去,找到落日神弓,待魔龍來日作惡,你務必要用此弓將它射殺,斷不可叫它毀了我龍族威名。」
「可是當年后羿神君隕落,落日神弓就追隨主人,自封靈魄,沉歸海底了,如今茫茫海域,要去哪裡尋它?」璃音有些為難地蹙了蹙眉,「而且就算當真被我尋到,像它這等忠心認主的神器,我也用不了啊……」
神器一旦認主,就只有主人可以使用,甚至脾氣倔一點的,比如她這倒霉葫蘆,明明能助人重塑肉身,有治傷療愈的奇效,不知能造福多少人,但這通天的能耐,它偏偏就是只肯用在她一個人的身上,旁的人是生是死,它是一點也不關心。
有一次商月受了重傷,她千求萬求,舉手之勞的事,它卻心硬到底,無論如何不肯相救,激得她倔勁上來,拿了商月的浮光劍,一劍一劍劃自己的胳膊。
她每劃一道口子,玉橫就給她治一道口子,她雖然不會死,但是會痛,她耐性好得很,玉橫不救,她就一直劃,劃得自己痛得暈過去,醒過來,繼續劃,玉橫終於熬她不過,才妥協治了商月一次。
想到這裡,璃音聲音裡帶著些啞,問道:「就非得是落日神弓嗎?」
「必須是落日神弓。」小墨龍面容沉肅,認真地看入璃音的眼底,「你記住,唯有落日神弓,可以誅殺這世間一切不死不滅之物。」
璃音心中一動:那麼只要能拉動此弓,就也能誅滅掉前世那個她怎麼殺也殺不死的鬼王了。
小墨龍卻突然飛身而起,隨意找了一塊滾落在腳邊的巨大山石附身而上,它的聲音從璃音背後傳來,莫名顯得渺遠:「小仙子,別忘了,出畫後,去東海找你的哥哥,叫他陪你一起去拿落日神弓,若有困難,就去紫宮叫上搖光那小子,他可欠著我們龍族一個大人情呢!」
璃音驚詫回頭。
見石龍仰頭向天,對著漫天星辰,發出一陣朗笑:「你以為這副畫,是誰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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