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人的低笑聲中算著步子往後挪了挪,留出挨打的最佳距離,璃音才又顛了下攤開的那隻手掌,抬起臉來,很有架勢地吩咐他:「打重一點,到時留不下痕,我可要回來找你的。」
她本就體質特殊,不易留痕,他還這麼惜力,那她的記憶要猴年馬月才能恢復得全。
搖光笑著將戒尺握在掌中,另一手去托她的手背:「阿璃真聰明,什麼時候想到的?」
被人誇了聰明,少女眉梢下巴都小小得意地一揚:「你把手上的淤痕給我看,不就是要我發現這個嗎。」
他把掌心那道猙獰可怖的血痕給她看,看她低落,卻又立馬收回手,反過來安撫她,還那麼生硬地轉換掉了話題。這樣的事,還有他今日的許多動作神態,都是記憶中沒有她、對她總是溫溫淡淡的搖光神君不會去做,而只有九百年前、那個最是疼她愛她的少年,才會做的。
可既然捨不得她難過自責,一開始又為什麼還要給她看呢。
據他所說,他在她回來之後,便開始陸陸續續有記憶回籠,那在她回來之前和之後,在這位神君的身上,究竟是哪處有了變化,才開啟了這些記憶呢?
她和搖光「結對」那日,作為收買她的謝禮,西王母給了她威悍無比的引魂鈴,而玉帝居然只掏給她一柄平平無奇的戒尺,還特地囑咐了她一句:「仙子聖女心腸,他不聽話時,你就拿這個打他。」
一把平平無奇的尺,一句平平無奇的話,如今再想,當真只是玉帝的隨口一言,全無深意玄機嗎?
北斗神君身份在那擺著,就是得了玉帝這話這尺,誰又真敢隨手就打了。那晚,若不是她實在傷心到了極處,天上地下,竟無一處一人可與她訴說排遣,她也不會想到要請出這尺,打他那一下的。
或許,搖光會在何時何處「不聽話」,而她又會在何時何處因此而傷透一顆心,傷極而怒,怒到會掏出這一把戒尺,都早在玉帝送尺之時,就被算透在他那一雙陰陽眼之中了呢。
隨時間漸走漸回的記憶,和掌心那道漸長漸深的淤痕,豈不正是相合相配?
見少女得意,搖光斂眉一笑,掌心寬短而厚的玉尺之上,隨他抬手,一層溫靜的月白華光靜靜流轉著鋪展開來,他一掌溫平托著她手背,輕著聲道:「你身體與旁人不同,我下手會重一些。」
她幾時怕過痛了,璃音點著頭,輕嗯了聲,手背在他掌心裡不安分地蹭動兩下,以示催促。
玉尺被男人修長的指節握緊,緩緩揚起在了一片瑩潤的華光之中,一頓蓄力之後,再落下時,璃音卻隱約瞧見,在那月白色的流光之中,竟似乎有一絲冷藍色的淡淡光暈,也在那其間一閃而過。
那是什麼?
但容不得她細想,啪——
一聲脆響,堅而微涼的尺端,已毫不惜力地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上。
為更好地迎這一擊,她儘量把身子放到了最軟,這一下打下去,火辣的痛感霎時從手心傳來。
璃音喊也未喊一聲,就忙低下頭去,把挨打的這隻手在男人掌心之中抻平了,翻過來、又翻過去地細細觀察著,簡直像在給烙餅翻面。
翻了半天,又等了半天,也只等來一道淺得不能再淺的淡痕,比起搖光那日泛出的淤痕,實在也差得太遠了!看來自己這記憶回來的時候,大概率會是個龜速,註定是要比他慢了。
沒想到身子太抗揍,有一天也會成為煩惱,璃音垮著肩,長長嘆出一口氣。
這種事上輸了也要不高興,搖光好笑地替她把玉尺收進她自己的乾坤袋中,然後十分自然地牽住她手:「接下來去阿娘的墓里看看?」
一聽這話,少女立馬雀躍起來,她點點頭,又狐疑地抬眼問他:「你知道我阿娘的墓在哪?」
忽而又察覺出哪裡不對,少女圓圓的眼睛,立時對著搖光乜了一乜:「那是我的阿娘,誰許你也喊她阿娘了。」
低頭看看男人不知何時牽上來的手,心裡佩服他這厚著臉皮見縫插針的功力真是半點不減。
再一抬頭,看他一身散漫、挑眉含笑地站在自己的墓室之中,那滿身悠閒的氣度,竟仿佛他也是這裡的墓主人一般,哪有半點「客人」該有的樣子,完全就是以主人自居了!璃音想起什麼,撇撇嘴,兀地抬起一邊胳膊,捋苞米粒一樣,大力把他的手給捋了下去。
血靈法陣開啟那日,她不過為了哄他,喊了他一聲夫君,他還順杆爬上了,真把自己當她夫君、把這也當他自己家了不成?
璃音又默默環視一遍這滿室的黃金珠寶,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銀色流光一閃,少女身影驟然消失,下一息,墓室角落那一箱箱黃澄澄的金條之前,便有一道窈窕纖細的青色身影,把自己俯蹲成了個糰子,裙袖一擼,乾坤袋大口一抻,便開始歡快地往裡面裝起了金子。
搖光:「……」
搖光垂著那隻因為敗給大金條,而被少女毫不留情捋下來的手,失笑。
身旁的棺蓋還微微錯著,他看一眼棺中泛著淡淡金光、寂然安睡的人骨,笑意越發柔和下來。
沒關係,只要等她記起來,以後她就會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那樣喊她的阿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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