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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四五歲上,阿娘尚未從前線退下來,身體也還好。她做姑娘時是位擅劍的俠女,嫁為顧家婦之後,也沒有落下,休沐時來了興致便會教上他幾式。

然而當他想要在每日課程里加一門劍術的時候,阿娘阻止了他,她說:「顧家兒女,還是要精學槍法的好。日後若上了戰場,你、蓮子再加其他兄弟姐妹,就可以一起結陣禦敵。我們南方軍的槍陣可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哦。」

君綿很為她所在的軍隊自豪,也對她兩個兒子充滿深切地期望。

然而,她剛懷上首胎便起戰事,生產時驟聞父喪險些崩漏,由此傷了底子。好不容易振作,又不得不送幼子入京——那是她被生生剜走的血肉,從此再也無法癒合。

她不再著鎧,不再配劍,不再上關樓。唯有湯藥,日日不離口。

顧橫之長大些,開始隨蒙陰駐軍操練。他每日都回家,偶爾會撞上她對著滿桌子幼童玩具發呆,或是悶頭擦拭她心愛的佩劍。

這時他就會退到屋外的芭蕉後面躲著,等阿娘出來,再裝作才回家。就像他不願讓娘傷心,所以從不哭泣。

而今他明知是夢境重現,不再似當時不知所措,卻不知怎地,難以自抑地垂下兩行淚來。

臉頰上忽有綿軟的觸感,如指腹一般拂拭而過。

顧橫之猛地睜開雙眼,就見灰白的指尖在眼前垂落。

「娘!」

君綿依然躺著,但眼皮半睜,嘴唇翕動,竟是醒了。

顧橫之鬆口氣,忙端起一旁茶几上的陶壺。摸著尚是溫的,就倒了杯水,用小匙一點一點地餵他娘喝下。

君綿潤過嗓子,勉強發出細細的聲音:「何時到的?」

「前天,三十晚上。」顧橫之仔細地看著她,生怕哪裡有什麼不妥,又想到躺久了難受,「要坐起來嗎?」

君綿的面色卻很平靜,她點點頭,再問:「上一餐吃了沒?」

「吃過了。」顧橫之將她抱起來,在床頭放足靠枕,才讓她靠上去。

母子相視一刻,他眼中再不見淚意,只余傷心:「兒子回來晚了。」

「不晚。」君綿抓著他的手臂,把人上上下下地看遍,聲音亦蓄出一絲力量,「你在西北做的事,王義先都在信里告訴我了。他說你身先士卒,不畏艱辛,凡你帶過的兵,都很服你。」

「我兒英勇,無愧於先祖,無愧於百姓。朝廷沒有給你匹配的嘉獎,但在為娘心裡,你已經做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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