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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緹捻轉一圈,正要往官帽上簪,忽然心中一動,把花放下了:「走了。」

馮洛儀送他,而後再梳妝,今天是二十五了,她該去給殷蒔請安了。

照香捻了那朵芍藥過來:「姨娘看,這朵開得真好。」

雖不及昨晚鮮嫩了,但依然開得很好。

馮洛儀接過來捻轉著看了看,的確是很美的芍藥。

照香說:「仍了怪可惜的,姨娘簪上吧。」

是沈郎昨日簪過的花。馮洛儀道:「好。」

照香給她簪在了鬢間。

殷蒔剛起床梳好頭,正準備穿了衣服去晨練,聽見院子裡有響動,好像聽見了沈緹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荷心進來了,她問:「剛才怎麼回事?」

「翰林剛才過來了。」荷心道。

「……他大早上過來幹什麼?」

「翰林摘了一朵芍藥走,說要簪花。」

殷蒔始終覺得男人簪花是個有點逗的事,便嘖了一聲:「竟偷我的花。」

這跟三郎有什麼分別。

荷心道:「翰林讓我與少夫人說,可以記帳。」

殷蒔:「……」

好吧,比三郎強一點,有限。

殷蒔晨練完用了早飯,婢女進來稟報:「姨娘來請安了。」

殷蒔道:「讓姨娘到明間裡坐。」

婢女出去了。

殷蒔漱了口,去到了明間。

她既然說了讓姨娘坐,婢女們自然會給馮洛儀錦凳。

然而殷蒔出來,卻看到馮洛儀站在錦凳旁,雙手微微交疊在腰間,並沒有坐。

此時女子不講究挺胸抬頭的,講究含胸駝背。也不能說駝背,總之螓首微垂,胸微含,從後頸到腰是一條曲線。這種仕女姿態,有一種含蓄感。

像古畫。

這是自敬茶禮之後,殷蒔第二次見馮洛儀。

大宅門的一個好處就是,大家不想碰面,就可以真的很少見面。譬如如果不是有特別的安排,譬如家宴之類的,她跟沈大人一年也見不著幾面。

她在殷家生活了十年,都沒見過老太爺幾面。後面不用請安了,連老太太都見不著了。

「馮氏。」殷蒔落座。

馮洛儀垂首蹲身:「給少夫人請安。」

殷蒔頓住。

時代的風撲面,刮擦著臉頰。

她喊「少夫人」了。

才幾日,小姑娘就認清了現實。

那些毛刺和稜角被打磨平的過程,便是夜間無法安眠的痛楚吧。

殷蒔的目光落在地磚上,無言。又抬起:「坐吧。」

馮洛儀這才坐下半邊。

坐姿也很端雅。這種坐姿殷蒔也會,能裝個半日,然後後半日腰背疼得得躺半日。

渾不似馮洛儀,姿態刻進骨子裡。

「那日送我哥哥,沒見著你。」殷蒔說,「好些時日不見了。生活上可有什麼缺的?跟我說、跟翰林說都行。翰林若不在,你也可以找長川。他都在的。」

「少夫人勞心了,我那裡什麼都不缺,都好好的。」馮洛儀說完,抬起了眼。

第二次見面,旁邊也沒有沈緹。殷蒔得以仔細地打量馮洛儀。

多麼漂亮的女孩子。眉間沁著書卷氣的清幽美人。

年紀小小,又非常纖細單薄,讓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憐惜和保護欲。連她都是,何況沈緹。

尤其馮洛儀的鬢邊還簪了她昨天給的芍藥花,人比花好看。

不知道沈緹是怎麼把花給她的,但年輕男女在一起的畫面一定很浪漫。讓人忍不住微笑。

殷蒔道:「都好就行。包括下面人的言行,你該說的就說。我雖不當家,但家裡有夫人和翰林呢,在這個家裡,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欺侮別人。」

這話聽著,多麼地充滿善意啊。

像是個大度而公正的正房。任誰也挑不出她的錯,只會覺得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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