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胡說。」周蓼卻有些緊張,「那時候說好了『權知』,這會兒又肖想這個位置,叫人聽起來只以為口是心非呢。」
鳳棲不以為然,但嫡母就是這樣端方、難變通的性子,她也不急著說服,到了推車撞壁的時分,自然要做出不至於拖死全家的抉擇。
於是,她接過母親手裡一件未完成的寒衣,飛針走線,把里子上最後一個口子縫上了,最後用牙齒咬斷了絲線。
還待給母親檢查一下質量,突然聽見屋外有宮人在回報:「娘娘,娘娘,有一件事機密緊要,要請您定奪。」聲音有些緊張不安。
周蓼驚弓之鳥一樣,頓時也有些緊張不安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方道:「那你進來說。」
一個穿紫色圓領袍的女官匆匆進來,仔細地關上了門,才對周蓼躬身道:「娘娘,宮伎春燕剛剛經御醫診斷,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春燕?是哪個?」周蓼眨著眼,一時沒想起來。
女官越發壓低了聲音:「就是上回家宴,官家喝醉了的那次,是她最後服侍官家的。」
周蓼頓時有了印象,口不擇言問:「伺候到床上了?」
女官尷尬地陪笑。
周蓼自知失言。那天叫「伺候」是她親自吩咐的,這個詞一語雙關,可以認為是宮人伺候主子正常睡眠,但也可以認為是床榻間的那種「伺候」。她內心也沒有否認是那種「伺候」,只是乍一聽聞,有些不敢相信,不願相信。
不過她很快恢復了嫡室應有的從容,笑道:「如果是大王失德,該認帳就要認帳,既是有關鳳氏的子嗣,也是有關一個女兒家的名聲,都極要緊的。」
「但是……」那女官在宮中多年,深曉其中利弊,臉色很難堪,猶豫半日才說,「那位春燕小娘子,原來是在房闈間侍奉過前面那位官家的……而且,曾經頗得寵愛,先官家已經口頭允諾要脫籍給『侍御』之名號,聽聞者甚眾。」
這就意味著,這位春燕不是普通的宮伎,而是接近成為鳳霄低等嬪妃了。鳳霈這一睡,也接近於「弟欺兄妾」了。
周蓼剛剛平息的情緒又一下子繃緊了,倒抽了一口涼氣。
女官看她半天都沒有做聲,於是低聲獻策:「宮中,有那種藥。」
周蓼知道她指的是墮胎。
睡雖然睡了,但是只要不留下孩子,人不知鬼不覺的,也不會給鳳霈的名聲抹黑。
周蓼問:「那叫春燕的,自己肯不肯?」
女官陪笑搖搖頭:「她怎麼肯!前頭官家已經無望了,她就等著這樣一個機會脫籍為良家,甚至飛上枝頭變鳳凰,本來就僥倖沒有在汴京之難里被靺鞨人捉走,現在又來了這樣好的機會。所以若要墮胎……少不得還是要用強的。」
周蓼不由躊躇,沉吟許久方道:「這樣不好吧。何況大王子嗣艱難,只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要是這個生下來,還是個男孩,也算綿延了鳳霈的宗祧。周蓼半日才想定了,說:「留著吧,小心些不要讓別人知道。這個宮伎,先處理脫籍,然後給她改名更姓,再談其他。必須得跟她說,不得以腹中一塊肉張狂,否則什麼都保不住。」
女官應了,退了出去。
鳳棲覷眼兒見母親面色凝重,拈著針好久都在發呆。
「母親。」
「噯。」周蓼應了一聲,聲音苦澀,半晌才說,「你爹爹這個人啊……」
又半晌又來了一句:「但也怪我,大意了。」
鳳棲也知道難以勸她,只能言他事來排解。
「我也一起做給戰士們的寒衣吧。」她對母親說。
自然,周蓼欣慰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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