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桐苦笑道:「可分毫看不出你『出嫁從夫』的模樣……」
「那是因為我說的都有道理。」鳳棲道,「你是聽從道理,還是不管道理不道理,只管要我服從你呢?」
他實在拿她沒辦法,捏捏她的鼻子說:「你總有理行了吧?那我入宮覲見,你去不去?怕不怕閒人說『和親的公主又悄悄回來了』?」
鳳棲笑道:「沒關係,我現在只是高夫人。」
「抬愛,」他笑著對她作了一揖,「兩位官家都承諾給我官職,可我自知率領的是一群山匪集結的義軍,所謂官職都是假的。如今別說奉贈夫人,只怕恭人、宜人、孺人等命婦銜也沒的。」
鳳棲說:「那就是民婦馮氏得以覲見天顏,也行吧。」
他在物質上、名份上都給不了她好的,但鳳棲依然如此悠然篤定地願意跟著他患難與共。高雲桐內心沸騰,但舉止上很斂得住,只伸手捧著她的臉蛋說:「你的道理總不錯,哎,不得不聽你的。其他無以為報,只能覲見之後多買些好吃的給你帶著路上吃了。」
鳳棲「噗嗤」一笑,轉臉輕輕咬他的手指。
他們倆的求見,鳳霈自然排在第一位。摒開所有的朝臣和侍從,在密閣里私談。
他自打登上帝位,基本天天是滿面愁容,今日見到女兒女婿,已算是眉宇略略舒展,然而還是滿口牢騷:「這個權知皇帝,我是真做不下去了!好日子一天都沒過過,天天都是在擔驚受怕里度過的!」
緣由不必說,自然是河北一帶的局勢又吃緊了。
靺鞨號稱六十萬大軍,實則也應有十多萬精兵,太子所部和冀王所部均抵達黃河北岸與西岸,密密麻麻排出了好大的陣勢。靺鞨人打仗很虎,此刻只求速度,並不攻城,但把一座座城池都圍困得鐵桶一般,不讓增援出城,也封鎖了城與城之間的糧道城池或能困守一陣,但野戰的義軍就頗為吃緊了。
靺鞨的國書這次倒沒提鳳棲,居然也沒再責難反叛的吳王,氣勢洶洶的意思全在指責梁國的出爾反爾:該給的糧草歲幣不及時給是一宗大罪;偷偷組織起來的義軍朝廷不予鎮壓是另一宗大罪;而後直接指名道姓要曹錚和高雲桐的人頭,不僅要人頭,還要鳳霈以皇帝的名義下旨,將他們定性為「亂臣賊子」再殺。
鳳霈斬釘截鐵說:「大概沒有了劉令植,國書里連絲毫道理都不講了!這樣的要求,我絕不會答應的!如今與靺鞨決裂大概勢不能免,但戰況會如何發展,我也委實心裡沒譜。」
說著說著,他那身骨頭又軟下去了,眼眶裡老淚隱隱,目光渾濁而茫然無措。
高雲桐只能安慰他:「靺鞨號稱六十萬,其實他們的馬隊需要大量簽軍,打草谷、運軍械。而靺鞨蕞爾小國,能有多少人口?簽軍多是河東河北當地拉來的壯丁,好好一家的男兒,不能種地,不能讀書,不能做小買賣,要拉到戰場上服役送死,換誰誰能心甘情願?無非是怕鐵浮圖所執刀劍,不得不含淚從命而已但這樣的人到戰場上,能用心打仗?官家不用擔心!」
鳳棲聽他「官家」二字一出,不由悄然注目。
鳳霈也對這兩個字極其敏感,連連搖手:「不要叫我『官家』!宮中人不懂事,有時有逢迎之意,這麼叫了我都會呵斥,在朝我還只是晉王身份,權知帝位而已。若是吳王三哥……」
聽他好像又想打退堂鼓了,鳳棲立刻打斷他:「爹爹,叫不叫您『官家』,如今汴梁的位置都是您在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在其位就得謀其政。現在靺鞨已經指名道姓挑釁到您臉上,您以為吳王登位就願意為您撐腰?」
「他自然不會為我撐腰……」鳳霈自己也明白,懦弱是一陣一陣催上來,讓他時不時地生出逃避之意,又被妻女催著不敢懈怠,苦惱自然是伴生左右的,所以煩躁得一聲接一聲嘆氣。
高雲桐聽鳳棲說話和刀子似的,悄悄在下面捏捏她的手。
鳳棲也看自己爹爹模樣可憐,起身道:「我為爹爹點一盞茶吧。」
算是對這毫不客氣的語氣的歉意。
等她點茶回來,翁婿兩個已經聊了一陣河北的局勢。
鳳霈正在說:「汴梁暫時還有些存糧,我覺得吳王那裡送來的糧草應該優先供給河北的義軍聽說靺鞨的封鎖很厲害,雖然不敢進太行山,但把各處山路都封住了,義軍們即便偷襲有效,也只是殺幾個敵人,大批的糧食還是很難弄到。老話說『皇帝不差餓兵』,餓著肚子哪有力氣打仗呢?所以,我從禁軍里調遣一些靠得住的,從洛陽那裡繞一繞,并州守住了,洛陽一直很安全,在曹錚將軍人馬的護送下,把糧草送到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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