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向東低下頭,到她身旁坐下,「奶奶,從沒有的事。」
澄明燈火里,沈嘉珍怎麼會瞧不清他眼底藏著些什麼,她抬手去握靳向東手背,泛著刺骨涼意。
「你以為不回家,祖母就不知道你過得不好了?你這場風寒,剛有好轉就又反覆,一個月過去,到現在也沒養回來。到底病的是人,還是你的心吶。」沈嘉珍於心不忍再去斥他,鬆了他體溫泛涼的手,靜氣一嘆:「阿東,睇好自己。」
他抿唇:「孫子不孝,又讓您擔心了。」
「阿東,」老人家垂了眼帘,沉默一刻,方問他:「你是不是不明白,為什麼祖母要攔你追問你爸爸?」
他答得滴水不漏,「您都是為我好,我心裡明白。」
「我都聽出來了,你為了她,還是跟家裡人有怨氣的。」沈嘉珍打量他此時神情,嘆一聲:「你不必多解釋,我怎麼會不了解自己孫子。阿東,奶奶也不會因為你父親的問題和錯誤,而去苛責你,去要求你對他如何。」
「父為子綱,父不慈,子奔他鄉。仲琨他的確是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表率,祖母年紀大了,偶爾也會眼睛看不清,心裡卻是看得清的。父子間的矛盾,都由你們自己解決,我帶你回京市時,就說過,我不管這事。」
靳向東低下視線,唇色泛白。
「我是為了你,阿東。」老太太斂去面上淡淡笑意,正色諦視著他,說:「你知道她在有些事上沒有對你說實話,她心裡藏著事,但你不去查。你是信她有一日會為你誠至金開,親自告訴你她的所有,你才不去查的。現在,旁人要拿她在你面前議論幾句,你這就堅持不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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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雪松園出來,靳向東步履不停,一路向西邊走,途徑一處院牆,他忽又頓了步子。
白牆黛瓦的一隅里,種著一盆百年老樁綠梅,夜裡燈暗,只隱隱見得那麼一株花開。
他還記得去年這盆梅花是死了的。當時要命人丟了,是沈嘉珍說著再放一放再養一養,一直到今日,他復又望見,那梅花竟又死而復生了。
頭頂是這間宅子框得四四方方的一片無垠之夜。
靳向東斂了眼瞼,繼續往前走,從西門出來,他的車停在巷口。
京城正月的夜裡,溫度不比港府,低至零下,凍風幾近穿透人體骨縫中。他這一場反反覆覆的高熱病難以痊癒,也不怕復發,不上車,清落挺拔的一道身姿立在車前,終於點燃了那支撥起又落的煙。
濃的一一縷縷霧氣糅合著菸絲,從他漆沉瞳仁里繚浮而去。
月色照亮著旁邊乾枯枝頭,靳向東解開手機屏幕,接了一通香港來電,不過幾十秒,同他匯報一件事。
掛去電話,他沒立刻熄掉屏幕,轉而點開通訊錄,視線落鎖在那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上。
他深深呼了口氣,垂落下去的另一隻手中緊攥著的,是兩封利是。
那是他祖母今夜給的,一封是他的,另一封卻在這一刻不知該何去何從,交由誰手中。
第56章 56# 贈與書【已替換】
舊曆二月初十, 遲漪拿到了第一筆兼職工資,是在一間私企做法語翻譯助理,與此同時, 她那張卡里又退回來一筆匯款。
七萬整港幣。
正好是賠給靳知恆的那筆。
去年夏,她補過身份證, 把所有證件都換過一遍,通訊錄里也就沒有靳知恆的號碼了。匯款卡號也是幾經波折聯繫上那晚聚餐的一位文院學長, 才拿到的。
遲漪原是想著能與人劃清界限,錢貨兩訖的。
為難之際,靳知恆又主動聯繫上她,約上周末晚到中環一間高級餐廳吃頓便飯。
錦衣玉食的公子哥, 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 也許就是一杯冰美式了。
才能這麼輕巧的, 把一間隨隨便便幾個菜就幾千港幣的高級餐廳,和便飯兩個字連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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